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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itary版 - 乌克兰,年轻结束的地方——王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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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年轻结束的地方——王昭阳
2014-03-22 王昭阳 财新网
头图图解:2014年2月,基辅街街景。天空湛蓝,满街都是人。
作者:王昭阳
专栏作家,同声传译员。上世纪80年代初留学美国,曾为华尔街金融交易员,近十几年
游历欧洲各国。2013年出版随笔集《与故土一拍两散》。现居乌克兰
慢慢想起四年来结识的乌克兰人,卑微、无奈、辛苦、憨痴、密布皱纹的衰老,或
晶莹、洁白的年轻;活在一个摇摇欲坠、残破、但是还算安静的国家
“我们要爱欧洲!”
去年11月22日,也就是说,大约四个月前的一个星期六下午,我去了基辅市中心独立广
场。并非为了见证刚刚冒头的基辅革命,只是到旅行社取一张机票,路过而已。
人群稀松,毫不拥挤。见到很多小孩牵着气球,在大人身边奔跑。这是一个正常的假日
,人们携老带幼,气氛轻松,让我想起中国人常说的“节日的喜悦”。那时,广场中央
的大屏幕尚未竖起,但有许多人唱歌。我看见地铁口站着两个警察,似乎在那儿嗑瓜子
。还看见一群年轻人,打出一面横幅,口号很萌,很青涩:“我们——乌克兰年轻人—
—我们要爱欧洲!”
我心里说,你要爱就爱呗,谁拦你了?但又责备自己不地道。我口袋里放着11月26日基
辅-华沙的单程机票,我要去欧洲过冬,而这些年轻人却在冷飕飕的广场上游行,申请
“爱欧洲”。
三天后,在机场登机口,看见几位神色悲壮但时时禁不住手舞足蹈、侃侃而谈的同机乘
客,背包或衣服上别着小丝带——蓝/黄色乌克兰旗,或带星星的欧盟旗。长着一头金
发、日耳曼脸庞的空姐,带着职业性微笑,用英语和生涩的俄语向乘客们致意。在我前
面,一位佩戴革命标签的年轻人,颇为严肃地要求空姐改说乌克兰语。空姐显然不会,
只好频频点头道歉。
从波兰往西,四周环境立时变得空旷、有序、清新。差别明显,不再有那种说不清楚的
杂乱无章、乌烟瘴气。基辅示威者们向往“欧洲价值”,从粗浅、直观的意义上,是否
追求的就是这样一种干净和整齐呢?然而,和我聊天的路人或老相识、房东、邻居、售
货员和出租车司机,一谈到东边基辅的游行,大抵耸一耸肩,撇一下嘴,然后一声冷笑
。普遍的冷漠,在德国尤其明显,与媒体上日复一日、愈加热情洋溢的头版报道,不甚
合拍。电视上,欧盟首脑逐次发表审慎然而坚定的声明:欧洲人民支持乌克兰人民;支
持他们拥抱欧洲、拥抱民主。经济专家们乐观地表示,若进入欧盟体系,乌克兰经济定
然腾飞。在荧光屏上,没有人耸肩或撇嘴冷笑。
“我们是波兰人”
又见到好朋友莫妮卡。她在中国游学一年,回波兰后,即刻失业。2007年夏天,我初访
克拉科夫,承蒙她一家人的热情接待。从那以后,逢年过节,莫妮卡的祖母、父母、两
个妹妹还有她本人,都会向我致意问候。多年来,我浪迹欧洲,孤家寡人,从她家人那
儿,我得到了真诚的友情、巨大的温暖。因为残酷的历史,无数波兰人对俄国心怀憎恨
,也包括莫妮卡的一家。而我历来崇敬、向往俄国文化。这个差异,从没有影响我们的
友谊。他们的真挚、善良,教会了我,用普通、寻常人的谦虚目光,来过滤、筛检不论
是谁的宏大词汇、宏观叙事,不论来自东方还是西方。
出乎意料,即便是莫妮卡,对乌克兰的游行示威,也持某种保留,同波兰政府的立场相
比,显得南辕北辙。问题在于“Bandirovtsie”所扮演的角色。什么叫“Bandirovtsie
”呢?这是一个俄文词,也可以说,是贬义词,词根是一位名叫Bandera的前乌克兰独
立运动领袖。在乌克兰忽东忽西、犬牙交错的复杂历史中,Bandera扮演过很重要、也
富有争议的角色。“二战”期间,德军攻入,西乌克兰成立独立军,由Bandera领导,
对纳粹德国虽然不是百分百认同,但采取基本合作的态度。Bandera独立军的制服标志
,同德国SS党卫军大同小异。德国战败后,他们在西乌克兰山区坚持抗共抗苏多年,并
获美国秘密支持。后来Bandera本人在德国慕尼黑被克格勃特工暗杀,游击队瓦解。
俄语“Bandirovtsie”即“法西斯匪徒/恐怖分子”的意思。在西乌克兰游击混战的岁
月里,许多东乌克兰人的长辈因为参加苏联一方,和西部游击队的支持者积攒了家族血
仇。乌克兰独立之后,社会上一部分人试图将Bandera树为民族英雄,另一部分人抵死
不从。Bandera的形象,因而成为乌克兰社会撕裂与意识形态多重死结的重要象征。这
次游行,又打出了Bandera游击队的黑/红旗,还有与纳粹德国冲锋队雷同的双十字标志
。俄罗斯官方一意诋毁乌克兰西化/民主派,这些标志都是重要口实。而Bandera 和波
兰人之间的问题,是大战期间,他们反共反苏,亦帮助德军消灭了六万多居住西乌克兰
的波兰农民。
莫妮卡包中国饺子,她的童年好友娜塔莉过来蹭饭。这两个发小已经不能讨论政治,一
谈就崩。莫妮卡是虔诚天主教徒,对俄国怀有大恨,可算极右派。而娜塔莉自从去意大
利读了文学博士,言辞做派日趋左倾(西欧意义上的左倾)。最近她居然头戴苏联红军
五星帽,自拍了艳照贴在Facebook上。作为一个波兰姑娘,如此姿态,是谓大逆不道。
但娜塔莉不以为意,仍旧嘻嘻哈哈。
她们两人终于抬了杠。我试着不听,但还是留下了某种奇怪的印象:在左-右词汇的云
雾笼罩下,两个女孩的愤怒和不满,指向相同的目标:欧盟化、金融化、民族认同日趋
淡化的今日波兰权贵和波兰政府。莫妮卡认为,问题的根源在于红色包袱和历史;娜塔
莉以为,这与红色历史无关,与美国、德国金融寡头有关。显然,这两种立场,都不足
以让两位波兰朋友成为“热情支持乌克兰人民”的“欧洲人民”之一员。她们认定自己
是清清爽爽的波兰人,不是五光十色、暧昧呆板、眉眼模糊的“新欧洲人”。
“俺台湾郎”
何谓“欧洲价值”?当下的政治热点,过去十年的漂泊流浪,未曾参与但终归构成我生
命背景的中国以往30年、甚至60年的种种,与之相关的各种纠结与烦恼、希望和失望,
逼着我再度面对这一个注定无解的恢弘议题。我注意到,在本次事件报道中,欧美主流
媒体众口一词、不约而同,都在强调、彰显一个更高、更大的“人民”概念,而隐去、
淡化更为具体、复杂、模糊、棘手、敏感的“族群”概念。人民本是由族群组成,没有
族群,就没有人民。中国在“文革”中,据说除了少数“反动分子”,“亿万人民”团
结一致。遇罗克之所以要被枪毙,是因为他指出让人不太舒服的一个事实:在“人民”
之中,尚有“狗崽”或“儿混蛋”这样一个特殊的族群。
为何不肯痛快承认:融入欧洲或摆脱俄国主要是西部乌克兰族群的内心诉求?这有什么
错吗?过去十几年,每次民调和选举,一边蓝一边绿,沟壑鲜明。西部乌克兰族群悲情
深厚、苦大仇深,从不认同俄罗斯文化;追求自由独立,乃是天经地义。纳粹的双十字
,在心目中,代表了乌克兰几代人抗拒强权、尊严自立的愿望。在我看来,这没什么需
要掩饰的。基辅示威者们也并不掩饰。然而,欧洲和美国各大媒体连篇累牍,不厌其烦
,把属于一个族群的正当诉求,解说为更抽象、更崇高但是非常模糊的“人民”呼声。
据他们说,是“乌克兰人民”前赴后继、再接再厉,反抗专制、腐败和苏联余孽。当然
,后者说俄语。
2014年2月24日,乌克兰基辅独立广场上的反政府示威者。乌克兰临时政府表示,乌克
兰寄望2014-2015年获得350亿美元国际援助,目前乌克兰财政状况复杂,但尚处于可控
状态。
数次在电视上见到被轰走之前的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时而软弱,时而强硬,眉眼呆
滞,一副脑血栓模样,却始终磕磕巴巴说着蹩脚的乌克兰语。这让我想起十多年前,台
湾“大选”中一句笑话:“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宋楚瑜讲闽南话。”盖楚瑜乃国军后
代,不谙福建方言,一开口模仿,糟蹋语言不算,还流出台湾本省人所格外憎恨的“优
越”与“特权”。即便如此,楚瑜还得硬着头皮说,而且把“俺台湾郎”讲得捶胸顿足
,声泪俱下。相比当年老蒋过世,弥留之际,念念叨叨的是“救同胞,救中国”,却一
字未提“救俺台湾郎”。河东河西,势也。真实民主的陡峭出发点和地雷阵,都在“族
群”二字。不承认,不等于不存在。
俄语“人民”(Narod),把两个音节拆开,有“生于此地”的意思,带着浓厚的感情
,甚至宗教色彩。英语People,就比较客观,指一两个人、一小群人或一大群人,没那
么多感情投入。我在中国做Chinese People,到美国做Chinese American People,到
哪儿都是赚钱吃饭过日子。有啥本质区别?但我永远不可能成为Amerikansky Narod(
俄语意义上的美国人民)之一员。德国希特勒说的Deutsche Volk,距离俄国人之所谓
Narod,在感情分量上,就近一些;同美国意义上的 People,又远一些。为了走出历史
悲剧,欧盟试图从制度和感情认同上,重造欧洲各脉人民,将他们从俄式Narod或德式
Volk,改造成为美式People。
既然改造,不免有乌托邦色彩。在我们东亚,完全不存在类似情况。崇尚民主的中国青
年,再如何痴狂,也断不会将感情寄托于“民主、先进的大东亚”,虽然这样做更加符
合地缘和文明的内在逻辑。其原因在于,亚洲各国人民远远没完成,恐怕也没有愿望去
完成从Narod到People的心态转变。
“文攻武卫”
从欧洲回来,立刻去独立广场溜了几圈。最初的温馨、昂扬和欢乐气氛,已渺无踪影。
看见许多头戴面罩、手拎铁棍、目光凶狠、穿迷彩服和防弹背心的“革命卫士”。他们
三三两两,站在用黑轮胎、大沙包、铁栏杆和冰雪块堆成的屏障后面,警惕地打量每一
个路过的行人。看不到一个警察,但到处用红漆写着“讨还血债”。在第一分钟,就见
到三支手枪,插在“卫士”们腰间皮带里。40年前,我年龄尚小,而眼前的场景,倒让
我似乎还原了“文攻武卫”四个斩钉截铁的大字,还有至今纠缠不清“要武嘛!”。
我家楼下看门的乌克兰老太太,很关心地问我去了哪儿,是否安全。街上很少看见维持
治安的警察,那些看上去灰头土脸、神色阴郁的市内居民,似乎默默无声地相互照应。
不止一次,我感到陌生人对我的谦恭礼让。有一回,某个游行小分队呼啸而过,在楼下
停车场里丢了一大摊垃圾;我看见老太太穿着发臭的大衣,顶着冷风,一个人慢慢地把
垃圾扫起来。这一切让我感动,甚至增添了与当地人民共渡时艰的脉脉温情。我开始小
心翼翼地探问别人的立场,一旦发现情绪不对,口气不顺,立刻知趣收声。我感到,火
气在上升,脾气暴躁的人也在逐渐增多。
我知道那些拿刀棍的人有神秘组织,叫“Pravy Sektor”,和前些日子莫妮卡跟我讲的
“Bandirovtsie”,有承前启后之意。在俄文媒体上对他们有诸多报道,而且图文并茂
,不无渲染甚至夸张。而另一方面,所有欧美传媒只字不提“Pravy Sektor”的存在。
对此惊人的一致,倘若不是亲眼目睹,我无论如何无法想象。在编辑自主、所有权分散
的自由言论环境下,如何做到这般高超的集体配合、无声默契?
接下来那些天,遵循每一场革命所各自特有的宿命性节奏和周期——沉闷、胶着好一段
,然后轰隆一声,大伙还没回过神,方才拔然挺立的某座山峰,已然崩塌。然后是厚厚
的白雾,四面的惊叹,夹杂着零星的血点、血浆。
我感到日趋严重的审美疲劳。几日一轮的打斗,半心半意的清场,然后当局软缩、撤警
、谈判;接着是悲壮宣言、寸步不让的要求;之后又是僵持。如此循环往复,已好几轮
。烦躁与无奈,及时行乐的放荡,破罐破摔的无畏,几种未必兼容,但相互增进的集体
情绪,在快速增长中。
图像魔力
2014年2月17日。我认识了一个名叫尤丽娅的女孩。她学园艺,不知将来想干什么。但
她擅长学青蛙蛤蟆叫,叽叽咕咕,很有趣。谈起革命,似乎与她全无关系,接着又模仿
各种鸟叫。我对她说,这是一个月来听过的最悦耳动听的政治宣言。尤丽娅从未离开基
辅,她此刻最大的愿望是,夏天去土耳其旅行。
2月18日。十多天来,第一次阳光明媚。我去咖啡馆看俄语书,之后去乌兹别克馆吃羊
肉面。满街都是人,面色红润、愉快。天空湛蓝。正午时分,远处冒起黑烟。有些行人
便驻足眺望,还有一些人不予理睬,继续做自己的事。直觉告诉我,这冉冉黑烟,和过
去几星期看见过的,有某些质的不同。我慢慢溜下山坡,到大广场边眺了两眼。用沙包
、雪块、废铁堆砌的屏障还在,里边的临时帐篷撤了一大半。雪化了,一地是水;还有
临时厕所里溢出的冻屎、冻尿。我转身离开,买了几根香肠,混在若无其事但提前下班
的人流中,慢慢回家。
2月19日。据新闻报道,从昨日白天到黑夜,死了不少人,是游行三个月以来,伤亡最
重的一天。政府口气强硬,说要彻底清场。地铁停运了,我在家闲坐,穷极无聊。最后
决定斗胆出门,坐小巴进城。商店都关了,只有一家超级昂贵的Radisson酒店照旧营业
。咖啡座里,一杯茶卖五个欧元。几个意大利人在那儿呆坐,看电视,间或吹嘘他们前
来推销的化妆品系列,语气抑扬顿挫,激情洋溢。
后来,大步流星跨进来几个面色凝重的男人,全身披挂,像是什么指挥所里走出来的上
校参谋和副参谋。他们慢慢解下身上的装备,我看见防弹衣写着“PRESS”(采编)大
字的反光背心,好几箱叫不出名字的录影器材、播音器材,好几台手提电脑和苹果手机
。我以为自己在看美国电影。那几位终于开口说话,轻易证实了我的猜测。那几个人很
紧张地写短信、打电话、大声训斥责骂电话那头的某一位乌克兰官员、催促司机、联系
警察保护、向总部报告最新的死亡数字。在那一刻,我忽然经历禅宗式的顿悟:这些人
掌握图像,而图像是信息时代的本质。它取代甚至取消了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没有恰
当的图像,就没有这次革命。这些人不是幕后导演,但他们的能量和魔力,超过几个小
导演千百倍。全球媒体构成我们时代的特殊阶级,他们诱导、催眠、激发受众的全部欲
望和梦想。
后来驶来一辆奔驰房车,接走了这群爷们,前面后面还配了警车。在那一刻,我意识到
,需要考虑以后几天的人身安全。于是叫了出租,直奔机场。路上遇到持棍棒的Pravy
Sektor志愿队,把车拦下,搜查可疑分子。我朝他们喊了一句“Slava Ukraina!”(
乌克兰万岁!),他们回一句“Slava Heroia!”(革命英雄万岁!)。这是60年前
Bandera独立军相互致敬的标准口号。于是皆大欢喜,放行。在机场售票处,买了两天
后飞往克里米亚的票。晚上回家看消息,当日死亡88人。
“小青蛙”梦碎
2月20日至21日。紧急斡旋、停火、撤走了警察。三名欧盟外长和亚努科维奇通宵谈判
。中午时分,据说达成协议,隆重签字。电视一遍遍广播:改宪法、提前大选、警察停
止“反恐”、反对派放下武器。广场举行群众大会,悼念死者。反对派领袖介绍谈判经
过,和接受协议的理由。最后一位发言者,是Pravy Sektor头领,宣称协议不包括他们
,亦绝不放过亚努科维奇。
22日。凌晨,惊醒。与自己辩论,还去不去克里米亚。一种直觉告诉我,还是走罢。拎
了塑料袋和电脑,匆匆出门。出租司机健谈,和我打赌,亚努科维奇总统的寿命挨不过
今天。我则认为,反对派须巩固战果,也不宜将对手逼入死角。
航程一个多小时。到Simferopil转小巴,在荒凉、贫瘠、或者也不乏清秀的山包里蜿蜒
五十分钟,到达黑海军港塞巴斯托珀尔。一听电台,意识到司机的明智和我的天真。总
统居所被攻,逃之夭夭,去向不明,追随者作鸟兽散。反对派“宜将剩勇追穷寇”,夺
得所有权力,也算大获全胜。当然,给日后想要推翻他们的新人,更留下了良好的操作
范例。“欧洲价值”弄到这步,有些四六不靠了。自然,庆祝正义克服邪恶、自由打倒
专制,也是必须的。
2月23日。像一名闲散的游客,我在海边徜徉一天,神清气爽。似乎衣服带得少了,隐
隐有些寒意。傍晚时分,全城大游行,男女老少,一齐出动,情绪悲愤然而高亢,有决
一死战的气氛。口号是“消灭法西斯!”,还有“Ro-Si-Ya!”不懂俄语,也听懂了。
几百面旗帜飘飘,都是红白蓝三色,看不见哪怕一面乌克兰国旗。由此明白,无可逃避
,坦克将至。这是Narod意志反击People呼叫;前现代地缘政治给予后现代图景政治的
铁血回答。
那天晚上,我在宾馆酒吧独坐。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大队的新闻记者尚未降临。当然
我也晓得,他们过几天就订不上客房了。
然后,就得重流感,躺了几天。
头昏脑胀全身酸痛之际,慢慢就想起四年以来结识的乌克兰人,卑微、无奈、辛苦、憨
痴、密布皱纹的衰老,或晶莹、洁白的年轻;活在一个摇摇欲坠、残破、但是还算安静
的国家。
还是有不少人怀抱某种极微小的五彩幻梦,如同尤丽娅尽心模仿的奇妙动物叫声。她妈
妈是厨师,爸爸不知去向,她学那个园艺,有什么用呢?但还是幻想赚一点钱,去看土
耳其的海滩。如果为了某些没来由的伟大概念,尤丽娅这样一份天然、微小、没指望的
盼望都要被碾碎,像烂泥里的草。我的心如被刀割一般难过。
都别自欺欺人吧,乌克兰灾难刚刚开始。而我的一个绵延25年的久远心结,本来就已经
日趋微薄,到这天彻底结束。那份年轻、虔诚和殷切,永远不会再来。老了。
回基辅,立刻给尤丽娅打电话。不出所料,她失业了。其实她的老板和她也差不多,也
失业。尤丽娅脸色黯淡,嘴唇青白。不过,面带微笑,她说,“都会好的。”
她比我年轻,有理由对将来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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