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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itary版 - 没有深夜痛哭过 不足以谈人生(zt) (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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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Donation 讨论区 】
发信人: elmtang (东郭戒网), 信区: Donation
标 题: 没有深夜痛哭过 不足以谈人生(zt) (转载)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Fri Apr 27 00:06:35 2012, 美东)
发信人: HudsonHank (芸芸众生), 信区: NewJersey
标 题: 没有深夜痛哭过 不足以谈人生(zt) (转载)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hu Apr 26 13:57:38 2012, 美东)
发信人: HudsonHank (芸芸众生), 信区: Taiwan
标 题: 没有深夜痛哭过 不足以谈人生(zt) (转载)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hu Apr 26 10:08:59 2012, 美东)
发信人: lovefreedom (happy), 信区: Stock
标 题: 没有深夜痛哭过 不足以谈人生(zt)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Wed Apr 25 17:29:01 2012, 美东)
国军老兵冲水喝下故乡土:没有深夜痛哭过 不足以谈人生
1
“我是踩着尸体上船的”高秉涵说。
十多万人在金门的海滩上等船,来了两艘,每艘最多一艘能装一万人。他13岁,拖
着一根棍子,瘸着腿站在人群里,他不知道这是哪儿,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他离开山东
老家逃难6个月了,他妈妈说,跟着人流走,要活下去。
天亮的时候登陆艇靠岸,人像海水一样往上冲,刚开始没有一个能进去,全都卡在
门口,“挤不进去就往下踩呀,就这么踩着人上满了”
他肩膀一沉,身后有个兵拿枪托往下拼命压小孩子的肩膀,准备踩着他上船,一个
军官一枪把士兵从他肩上打下来,救了他,“我上了船两只脚都没有鞋子了,鞋子老早
就掉了,踩的都是人,都没有走路,是被推上去了。你不走都不行。”
船要关门,门还卡着很多人,关的时候,有的人从颈部一下切掉了,有的人是切断
一条腿,比起那个场面,孩子更害怕的是声音-----船刚刚离开岸,没有上船的人喊的
声音,“那就是鬼叫一样,大声叫。听不清楚,都在叫。”
有些没上船的兵,拿着枪就对着船上的人打,机枪打过来,甲板上的人死了一大片
,都是血。一个炮弹落到船上,又死了一大群人,如果是大炮弹,船就会沉了。
他躲在船舱的厕所里,里面挤了七八个人,“站的地方动都不能动啊,就是这样到
台湾来了。”
这是1949年最后一艘开往台湾的登陆艇。
2
高秉涵的外祖父叫宋绍唐,清末最后一批公费生留学生,在日本追随孙中山加入同
盟会,是资深的国民党元老派,后任东昌府知府。
高秉涵母亲叫宋书玉,与丈夫在山东荷泽农村创办新式小学,发展乡村教育。1948
年,内战激烈,一个家庭就此分崩,高秉涵父亲是学校校长,在地方冲突中被枪杀,姐
姐失踪,后来才知道是去了延安“我父亲死的时候,我大姐正在高喊口号,毛泽东给她
颁奖,她是模范女青年”。
母亲担心十三岁的儿子安危,在他包袱里放了二十块袁大头,一根父亲死亡时身上
的绳索,一张初中新生入学证明,在父亲坟前磕了三个头后,让他离开家,去投奔设在
南京的流亡学校。
母亲送他到东关外上车,马车上是木板,两个车轮是汽车胎,一二十个同学,都坐
在自己行李包袱上。上了车天就亮了,母亲怕他记不住,拧了一下儿子的耳朵,“跟着
帽子上有太阳的部队走,他们回来你才能回来,如果你早回来,就跟你父亲一样了,知
道了么?”
五月石榴刚熟,外婆摘了一颗,塞在他手里,大石榴已经熟得裂开了口,小孩子看
着鲜红晶亮的榴籽,忍不住低头吃了一把,这一口的功夫,同学推他:‘你妈喊你”
他一扭头,车已经拐过弯,他妈再也看不到了。
77岁的高秉涵说:‘我这一辈子再也不吃石榴”
3
他把裤脚卷起来,小腿上全是黑色的伤疤,他一生不能穿短裤,没有进泳池。
知道是陈年的疤痕了,但我还是不敢来回摸,只把手轻盖在上面,上面没有肉,只
是一块一块黑色的皮。
他微笑“都被虫子吃完了”。
六十年前,南京学校解散,学生们一哄而散,他无处可去,不敢返家,跟着人流走
,走了六个省,2000多里路,稻田里也全是人,汽车,骡马,伤兵,难民……军队扎营
做饭时,他扯一个芭蕉叶,窝一点粥喝,前面排着两个士兵,刚盛的热粥,突然有人喊
“共匪来了”,第一个士兵荒促转身,一缸热粥全泼上他腿上,第二个士兵磕在他身上
,手里的粥又泼了上去。没人顾得上,他自己也只能跟着逃。
天气很冷,深山里面慢慢就落下了他一个人,部队都走过去了,难民都走过去了,
他一个人走,下着小雨,山上猴子野猪叫,他拿着个木棍,披着个蓑衣,都是棕叶做的
,腿已经肿得爬满蛆虫了,没有鞋子,拿破布在脚上裹,雨越下越大,伸拳不见五指的
晚上,有一个土地庙,他就到里面摸摸,一踢有人在睡觉,他就往边上一躺就睡了。
第二天,天还不太亮,山老鼠在他身上在跑。他醒了以后,看到山老鼠在吃躺在他
旁边的人的耳朵,那是一个人的尸体。
他再往前走,遇到一个兵,背着个红十字的包,高山边是悬崖,弯弯的路上有水流
,“他拉着我,说小朋友过来,拉着我腿就冲,我把你虫子冲掉,冲完以后,他就给我
用救急包把我包住。我就仔细看他的帽子,是个星星是共产党”
一个礼拜后,伤口流的脓,加上人的温度,救急包都变成打石膏的盔甲了,硬壳揭
不开,他又遇到一个帽子上有太阳的士兵,用刺刀给他挑开,里面都腐烂了。
我问他,这一路上你想起你妈么?
他说,不想,只想活着。我活着,就是为了她。
4
他跟着两百多万人迁徙到了台湾,一个自给自足的农业小岛涌进这么多人,无可安
置,没人顾上他的死活,他睡在火车站的凳子上,一瘸一拐地和野狗在垃圾堆里抢吃的
,群狗欺负小孩,他要趁一只狗落单时,才能把它从西瓜皮边上赶走。
他说:‘那时候没有将来呀。我怎么活,今天怎么活,明天怎么活都不知道呀。”
他看着我:“你能不能体会我那时候?那时候真的是没有明天了。”
我只能无力地说“我能听明白,可是我体会不到……”
他摇摇头,这次是自言自语“没有明天了。”
他能够生存,是他妈在包袱里放进去的初中新生录取证明。
那是一张棉纸,他递给我让我摸,稀软绵薄,居然没有破损,逃难中他把所有的家
当都丢了,有一次扒上了军车,车上的军官让士兵把他扔下去,士兵说,现在是石子路
,扔下去小孩子就死了。等到过河的时候,两个人把他推了下去,他掉下水,全身都湿
透了,但这张棉纸居然后来一直完整无缺,他怎么也记不起来,想不明白。
靠着这张纸,高秉涵在铁路局当小贩的时候,才有机会考上台湾“国防管理学院”
的法律系,1963年毕业后被派往金门任审判员。
我问:“您刚到台湾生活那么孤独的时候,逢年过节怎么过?”
“大年初一早晨,天不亮我就到山上去了,一个人。大声哭,对着淡水河口对着大
陆痛哭一场。我平常不掉泪,掉泪是弱者,所以我不掉泪,我就大声叫。”
“叫什么?”
“叫娘,大声喊娘,娘,我想你”
他一直说普通话,只有说这句时,还是浓重的山东口音。
5
他审的第一个案子是金门逃兵案,一个姓郑的士兵在值岗时冒险抱一只轮胎穿越金
门海峡想游回厦门的家,第二天一早终于登了岸,举起双手对走过来的持枪者说:“不
要杀我,我是回来看我妈的”,他不知道他游了一夜,海水回流,自己又被冲回了金门。
这个逃兵当年并不是军人,他是厦门渔民,出门给半身不遂的母亲抓药时被强抓入
伍的,仅在1950年,舟山撤退的四天,为了补充兵力,国民党军队从舟山一地带走一万
三千人,岱山两万多人口中,带走四千人。明知危险,这个被强征入伍的渔民还是要逃
亡,因为他驻岗的地方,天气晴好时能看到自家村庄的屋顶。
按照当时台湾《陸海空軍刑法》第九十七條,他被判处死刑。
我问高秉涵:“你给这个人下死亡裁决的时候,你有没有在内心问过自己,假如换
作你是他那个位置,你会怎么样?”
他想都没有想,“我比他还逃得快,还逃得早。”
姓郑的士兵对他讲,希望能够早一点枪毙,“他说早一点枪毙,他说他的灵魂可以
去看他妈了”
临刑前,这名逃兵把十几年前买的药交给了高秉涵,希望有一天他能带给自己的母
亲,如果不能,就把药装进瓶子里,写上“郑贺氏”漂去海上,也许能够漂到家乡。这
些药片已经几乎已成粉末,高秉翰拿着药回到家中,忍不住痛哭流涕。“我变成是一个
……我是杀死一个回家探母想妈妈的人的刽子手。”
临刑前,有一个细节,高秉涵从没跟任何人讲过,因为每次想起,都内心刺痛难忍
“临枪毙以前我叫士兵给他准备了肉,准备一盘菜,准备一大瓶高粱酒,我说很快
你就要走了,你吃一点吧,他说我吃不下,我就拍拍他的头,我说把这个酒喝下去。他
看看我,咕咚咕咚就喝了,喝了以后马上要枪毙了,叫我离开。我说等一下”
他说到这儿,难过得说不出话,用手扶着头。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为什么呢……因为还有几秒就要枪毙他了,我怕酒还没
有发挥作用,我希望他不要太痛苦,因为高粱酒很浓,喝下去以后几分钟大概就醉了。
我就用“等一下”三个字使他减少痛苦。”
说到“等一下”,他捂着脸,下颔无声地抖动。平静下来之后,他说两岸开放之后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厦门,想能找到这个逃兵的母亲,替这个逃兵行孝。但那位母
亲和那所房子,早已不在。
6
1979年,高秉涵去国外开会,有大陆代表与会,他写了家信,想请他们转交又又不
敢“当时要求我们六不,不接触,不交流,不拍照……而且一起出去的人要你监视我,
我监视你”,日后这封信还是委托同学,经由英国,到美国,终于寄到:山东菏泽,西
北35里路,小高庄,宋书玉。信中写:“娘,这么几十年,我还有这个毅力,还要活着
,就是为了最后能够活着见你一面,娘,你要等我活着回来”。
第二年5月12日,高秉涵收到来自故乡的第一封家书。他的信到的时候,妈妈已经
去世一年了。弟弟说:“自从你离开家以后,我们家里几乎没有笑声。除夕晚上这一餐
,妈妈几乎没吃过饭。都是泪流满面,在妈妈旁边,餐桌上放一个碗放一个筷子,留给
你,‘春生,不管你活着没活着,过年了,你就陪妈妈再吃一餐吧。’”
妈妈去世后,在她枕头底下有两件东西,一个是他幼年的小照片,一个是为他做过
的小棉袄。
当年给高秉涵做这件小棉袄时,母亲常哼唱的旋律,高秉涵唱给我听“冷风兮兮,
冷雨凄凄,流浪的人儿需寒衣。 ”
“你怎么老记得这几句呢?”我问。
“我需要寒衣,我需要妈妈,寒衣就是代表妈妈是不是?冷雨、冷风代表大时代洪
流冲击,冲击着。我需要温暖,需要妈妈。
这个快八十岁的老人,说“妈妈”时,是娃娃才有的声调。
7
没有了母亲,高秉涵能够寄托的只有故土,他说:‘原来蒋介石总说要反攻大陆,
后来看着看着没有希望了”,他觉得永远也回不去了,就在台湾结婚生子,结婚的条件
是找一个“铁饭碗”,我不明其意,他说:“那个时候怕有战争,我随时会死,要找一
个有工作的女人,可以独自把孩子带大”。
他写了15本日记留给后代,记述他童年印象中的万事万物:白马尿、小茅草,羊角
蜜、白兔最喜欢吃的花、隔壁二狗爷家的黑狗,门口槐树上的喜鹊,童年最好的伙伴粪
叉子----之所以叫粪叉子,因为他最爱偷吃桑椹,一脸的蜜汁,风一刮一脸土就糊上了
,总有苍蝇围着乌黑的嘴转,被奶奶打得鸡飞狗跳……
日记被同乡们翻得都快散了,后来毁于洪水。去往台湾的老乡里,很多没有受教育
,没有工作技能,也没有娶妻生子,有几位开了“北方馒头店”或是“河南牛肉面”,
靠一点乡土滋味,就这么生存。
80年代初,曾有一位已经移民阿根廷的菏泽老乡回乡探亲,路经台湾,带了一些家
乡的泥土和小吃来,三公斤的土,分给一百多个荷泽老乡,只能一家一调羹,高秉涵怕
小偷“不识货”把“宝贝”偷走,就把一半土拿塑料布包起来锁到保险箱里,另一半分
七次冲水喝下。“水是从我嘴里面进去了,但是水一刹那之间又从我眼里出来了。掉的
泪呀何止七壶呀。元朝有一个作曲家,说是断肠人在天涯。只有真正流浪在外,无归期
的人才会断肠。”
28年了,在他家冰箱里,还放着那包山东的芝麻糖,和一包袋装的胡辣汤。他舍不
得吃,孩子不愿意吃,都已经硬结成块了。
8
1987年10月15日,台湾当局宣布开放台湾居民到大陆探亲,1991年5月高秉涵回到
故乡,在村口,他一个人呆了半个小时,走不进去,“我怕,怕进去。那种心情,用文
字没办法形容,近乡情更怯,老祖宗真是伟大,那真是形容到家了。”
村口一个老人就问,先生你找谁呀,他说“我找高春生”,
那是他的小名。
“哎呀,高春生他死了好多年了,几十年死到外地了”
这时他才认出,说话的人是他童年的玩伴,他问“粪叉子”还在吗,过一会远远看
着有人柱着拐棍一点一顿来了,喊“春生哥”,他搂住已经鬓发皆白的童年玩伴,说“
粪叉子,我不嫌你臭”,两个老人笑泪交加。
家里的房子都不在了,亲人也都已经离开了村庄。他看到老树犹在,拉了一把树上
的榆钱,晶绿的铜钱一样,只有口中这一点新鲜的苦涩滋味没变。这个十三岁离家,年
过花甲的老人,最终站在母亲的墓前,大哭一场。
我问:“她当年希望你活下来,后来你已经可以生存了,我觉得母亲对你的希望是
什么?
“我想她当年一个大家庭的女儿,去农村教书,是希望让黑暗的地方有一点光,那
她对我的希望也是一样。我认为不要恨,因为这个大时代不是让我痛哭流涕吗,让我遍
体鳞伤吗。那我竟然是已经活下来了,我已经冲上岸来了,我这一生我要发一点光呀,
我要使这个死的人减少一点痛苦,不能恨呀。”
他是同乡会会长,当了律师,年纪最小,老友一个个逝去,死前说“如果反攻大陆
成功”,他能把自己骨灰归乡,从1992年开始,他把这些故人的骨灰从花莲公墓一个个
接回,有的时遇到大台风下不了山,他抱着骨灰在公墓四面漏风的亭子里蹲一夜“没事
,真有鬼,他会帮我打”,第二天被直升机救回。
骨灰罐是大理石的,一个七八斤重,他只有四十四公斤体重,一年带两只,放在拉
杆箱里,上飞机运回大陆。安检的人员以为他运的是毒品,要他开箱检验,他次次都要
解释。
骨灰四五十坛,日渐无法安置,他就放在办公室,放不下,就带回家,家人有顾忌
,他把骨灰搬去地下室,母亲的遗物也放在那里,他放张小床和书桌,住在那里,写字
画画,陪着他们,有时候跟他们说说话。梦里见到,醒了,再闭上眼,想再回到梦里去
----那里是最相亲的人。
9
送回大陆的骨灰,很多已经没有亲人,他找到村子的大槐树或者玉米田,一边撒跟
他们说话:‘我把你交在这儿啦,落了土,你安心吧”
边上村里人说,这老头,神经兮兮。
我问:“这点念想就那么重要吗?”
“在我们来说,没有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因为我们流浪过,曾长夜痛
哭过。所以我们人生跟一般人感觉不太一样,也是心灵的一个归依吧”
他为长孙女取名佑轩,庇佑母亲之意,小孙女取名佑荷,如果还有小孙女出生,想
叫佑华,我问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有家国的情怀,他说“就等于一个小狗,来了一个新
的,里面有电器设备冷气,很漂亮一个狗窝,你放心,到晚上那个狗他要去他原来的狗
窝。为什么?他闻闻味道,那个不是他的味道。”
他说“家国,就是一个人的窝”
10
一期节目从始到终,有无数的事情,让我常想起高先生的话:“不要问值得不值得
,价值观的事是没有办法讨论的,只是直觉。我母亲的老花眼镜已经快风化了,值得吗
?那是我的宝”。
这个片子的结尾,他把母亲用过的蓝绿镶金的胸针,滴玉小耳环,已经粉化的眼镜
,用来捣蒜的小钵子,都装在小盒子里,留在身边,他用手轻轻触着胸针上面的青锈,
怕蹭掉。
地下室的侧墙上,母亲穿过的湖蓝色绸衣,一直挂在墙上,衣襟胸口处有当年留下
的一粒斑点,他连洗都不舍得,怕丢掉一根丝。
他说:‘我是每天,每天都到地下室用头顶顶我母亲那个衣服,这样等于在她怀里
一样,因为我现在已经快80岁的人了,还是像小孩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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