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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 发帖数: 7039 | 1 一个坚毅顽强,自尊自信,真善美的伟大民族
何新按:中国自古与古波斯具有极其深刻密切之地理及文化联系。近代人则甚少了解。
《山海经·大荒西经》云:“西海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赤蛇,名曰弇
兹。”西海,指里海。弇兹,又作奄兹、安兹、安自、安息,即古波斯—伊朗。《楚辞
》”望崦兹其勿迫“,也是指伊朗。古月氏民族(王国维说即《逸周书》之禺氏族),
于秦汉时期受到匈奴压迫西迁,自中国敦煌迁居到阿富汗及伊朗。波斯—伊朗的拜火教
自北魏、唐代即传入中国,成为一种神秘而信众不少的特殊宗教。这些问题,均重要而
尚有待研究。
《环球时报》记者王文
2月9日-16日
转帖:wanshi
(一)在去德黑兰途中的反思
刚才走进这架伊朗航空公司的飞机机舱时,同行者S与我几乎同时惊叹,“飞机还
挺大的嘛。”其实,这架飞机也够不上A380的级别,是属于3-4-3座位的正常的国际
航班大小。感叹伊朗的飞机大,主要是因为半个小时前我们在候机时都一致认为,这可
能是一架“小飞机”。
顿时,我发觉,对伊朗这样受争议的中东、发展中国家的轻视与不了解,可能是浸
透在中国人的骨子里,以至于我们看到的东西很多时候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行前在家准备行李时,我与家人说:“我挺紧张的。”
“你可一定要小心啊。我们都盼着你平安回来呢!”
“我指的紧张不是那种害怕不安全的紧张,而是行程没有准备充分的紧张”。我答
道。
虽然这几天我恶补了一些伊朗知识,但是对伊朗陌生感的慌张仍是明显的。这与我
去欧洲、美国和日本那些发达地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像我这样的国际新闻人,报道
欧美日就像是吃饭一样,而评论伊朗就像是嗑药。这个药只适合于特定情况下才“嗑”
,比如战争、冲突、恐怖主义事件。但报道美国、日本、欧洲时的新闻却很宽泛,从娱
乐体育到政治经济,从社会文化到军事地理,在这些信息偏好下,中国人对美国日本的
了解,许多时候甚至强过对新疆、西藏的了解。
行前我搜了《环球时报》过去10年的报道资料,发觉大约90%关于伊朗的新闻都与
对美博弈、战争、以色列、恐怖主义、危机、威胁等负面关键词有关,关于文化、经济
、社会的少之又少。我相信,这不是特殊的《环球时报》现象,而是出于中国读者偏好
而出现的中国媒体“争议国家偏执症候群”。这些国家还包括伊拉克、古巴、朝鲜、利
比亚、委内瑞拉等。在许多中国人看来,“脏、乱、差”基本上就是争议国家的主题。
而这些国家的争议又基本上来自于对美冲突,以及欧美媒体对它们的报道。换句话说,
我们的国际信息潜意识与美国的逻辑是相似的。
我在行前的几个小时发了一条“要去伊朗采访”的微博,一小时内就得到了上百条
的评论,但几乎一半以上都在祝福我要平安。我非常感激这些微友的关心,但这个现象
不正说明,在我们的潜意识中,伊朗是一个不安全的动荡国家吗?
到机场前的两小时,我在办公室。小T送来样子,我说不用给我了,我准备出发去
机场了。她的送别词提醒了我:“我许多去过的朋友都说,伊朗比想象的好得多”。此
前,一些中东问题专家也这么告诉我。这也唤起了我五年前采访一位阿拉伯人时的记忆
,他向我抱怨,你们中国记者老喜欢用“中东动荡”这个词,其实,所谓的动荡只是非
常小的区域和很特殊的时刻,中东绝大多数地方都很安全,很详和。
这段回忆的唤醒,让我一下子羞愧与自责起来。我们这些国际新闻人在无意识中当
了欧美日等国家的“宣传部干事”,我们每天做得工作是大量地转引欧美日媒体的报道
,效仿欧美日的媒体口径,拷贝他们的思维逻辑与话语表达,久而久之形成了对欧美国
家的“显性崇拜”,以及对发展中国家的“隐性歧视”。比如同样是民众上街抗议,在
欧美国家我们会称之为“(违法的)骚乱”,而在发展中国家我们就称之为“(正义的
)革命”;同样是大规模的犯罪审判和警察枪击,在欧美国家是“(正常的)法治”,
在发展中国家就是“人权侵犯”或“专制统治”。
我不知道这种偏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几天前,澳门大学吴枚教授发我一篇她的研
究成果,主题是“符号竞争”。她认为,现在舆论信息本质上是“符号”,在全球舆情
的“符号市场”上,每个观点、报道内容都是产品,而中国是“知识赤字”,我们全盘
引进由欧美媒体日常制造的符号,渐渐地,我们不知不觉地就被“洗脑”了。这样的判
断与研究看似有些“左”,但仍是有价值的。
在价值观日益分裂、甚至左右两派之间变得没有公约数的中国舆论场,这种趋从―
―如果不是“屈从”的话――欧美软实力的“符号”弱势,是我们当下所必须自省的。
“符号趋从”导致我们很难确立基本的“自主判断”,更难奢谈自信。一出事,我
们的第一反应就从消极、负面、肮脏的方向去思考。就像两天来王立军案发生后,出现
了两种版本,一种是“叛逃”,一种是“抑郁症”,但绝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地选择相
信前者,尽管没有人真正知道真相是什么。在发展中国家,尤其是那些争议国家,我们
在骨子里就认为那是一个动荡的地方,一出事肯定是坏事,但我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可能
有优秀的文化、平静的生活、高度的自由、典雅的文明呢?就像这几天我读扎比胡拉?
萨法写的《伊朗文化及其对世界的影响》时,惊讶地发现,古伊朗文化对整个阿拉伯世
界甚至西方世界文化的发展都有些奠基的作用,比如基督教的“礼拜日”、圣诞日、复
活节的确定都可能源于古波斯文化中的光明神崇拜。
我们对伊朗的意识存在太多空白了。这些天,凡是我与朋友谈起要去伊朗,对方都
会很羡慕的样子。我知道,所有人都偏向于认为,伊朗是很难去的国度,但有谁会想过
,伊朗在2011年夏季开始就已签署成为中国的旅游目的国,是属于中国人落地签的国家
了呢?有多少人会相信,去伊朗的签证比去美国要容易呢?
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反思,可能是这架让我感到“很大”的伊朗飞机给
我的灵感。此时,“空少们”送吃的来了,我开始仔细观察伊朗空少们,和欧美差不多
的外貌、制服、专业的英文,还有丰盛的食物,我知道,我先前又小瞧他们了。我暗暗
告诉自己,我对伊朗的“意外之旅”可能刚刚开始。
(此文记于2012年2月10日北京时间凌晨1点38分 在伊朗航空IR801-35H座位。)
(二)能读《洛丽塔》,而且“闷骚”
如果有人提醒你,到伊朗不要随便拍照,尤其不要拍女子,那么他一定错了;如果
西方媒体里在报道伊朗是一个“压抑、封闭的国度”,那么西方媒体错了;如果你在伊
朗要是别人劝告或西方媒体,那么,你就的大错特错了。
到德黑兰的第一天,我曾“大错特错”过,看着“波斯女子多为美人胚”的传言得
到验证,但我却一直没有“下手拍照”,直到当天午餐,有四个时尚大方、衣着艳丽的
女孩坐在我餐桌附近。我至少犹豫了五分钟才敢问:可以给你们拍张照吗?对方的回应
速度是我的300倍。1秒钟后,她们就配合地摆出优雅的姿势,尽情“享受着”我与随行
朋友们的镁光灯。从此,在伊朗任意拍美女,成了我们这些外国人游伊朗的重要内容,
而且我发现,几乎所有伊朗女子都会爽快地答应被你拍,还示以最美的笑容。有时“偷
拍”被发现,对方也会立刻笑一笑,有的还会摆个靓丽的姿势。这要是换成在中国,可
能很多女孩会皱眉、警惕或者迅速离开。
拍照只是我们“伊朗艳遇”的开始。接下来的“好事”还有:伊朗漂亮的女外交官
来接待我们,当有人夸她时,她用流利的中文笑着回应:“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伊朗女
朋友啊?”一下子让人联想起在中国国内男女之间相熟后的调侃。年轻伊朗司机用非常
有限的英文单词量非常有限向我表达:有几个女朋友,“很烦恼”,还手舞足蹈地笔划
了一些荤段子,讲得眉飞色舞,还指着怂恿我偷拍边上一位丰满的美女。
不到一天,我从道听途说、西方媒体、在中国仅有的几本伊朗书籍中学到的,几乎
都是错的。那本翻译成中文的英文热销书《在德黑兰读<洛丽塔>》,把《洛丽塔》的意
义引申到受极权政府统治的伊朗,但我在一个小书店就轻易地发现放在显眼位置的《
1984》,还有什么书比它更批判极权社会呢?
我又想起了临行前,采访团里一位女学者问伊朗驻华大使,要戴怎样颜色的头巾,
怎么裹之类的问题。大使笑答:无论什么样的头巾都行,只要围在头上以示你的尊重即
可。在德黑兰,头巾仅仅是一种习惯,它掩不住伊朗女子黑袍里面总有色彩鲜艳的衣服
首饰,也掩不住保守外表常潜藏着奔放的内心。
1979年霍梅尼革命以后,伊朗不再有女歌手,没有酒吧,关闭卡拉OK,娱乐业夜生
活大大萎缩。社会交往中,即使在伊朗最开放的首都德黑兰,男人也不可能与女人哪怕
是握手般的“接触”。如果有男女奸情,一旦被发现,理论上会被判刑处以绞刑。
但是当地人说,你不会性压抑。在法律上,你可以临时结婚,只要谈妥,一两天也
行,只要你是穆斯林,且对方是寡妇、离婚或单身。“还有妓女存在!”这是一位伊朗
外交官坦率地向我承认的:“我们在扫黄,但是你知道,那是人性的一部分嘛,很难治
的。”
德黑兰的确没有夜生活,人们一点都不寂寞。夜晚八九点的城市,仍然熙熙攘攘,
甚至堵得水泄不通。大家在忙着“浪漫”。我的朋友F告诉我:“有许多男男女女开着
车上街,错车相遇,彼此看上眼了,发生一夜情也是很正常的。”所以,在德黑兰,私
人诊所非法堕胎的生意不错,性用品也很畅销。
于是,在伊朗的第一天,我就想起一个文章标题:“伊朗:一个‘闷骚’的国度”
。我想写的不是作为政教合一社会的伊朗“堕落”,而是想纠正伊朗“极度保守、沉闷
、封闭”的成见。
我信奉眼见为实,在德黑兰、伊斯法罕的大街上,我到处看到牵手、拥抱、促膝相
爱的情侣。男人会向你大喊“哎,朋友”,有的还指着某部汽车的大车尾箱与你调情:
“你看,那是詹妮芙?洛佩兹(好莱坞性感女星)的屁股”;很多女孩见到我们这些外
国人会微笑、招手甚至主动搭讪、要求合影。浪漫、优雅、激情这些仿佛只适用于法国
、美国的词,我认为同样是适用于伊朗。
在伊朗几天,一起来的朋友常感叹印象与现实中伊朗的反差。“伊朗女人要比阿拉
伯国家的妇女热情与开放得多”,这是集体共识,尽管后者在印象上更世俗化。在中东
驻站数年、同行的知名媒体人马晓霖的感慨很经典。他说,“伊朗人内心埋藏的荷尔蒙
,丝毫不比地下的石油少。”
这样的描述在历史与学术上也能得到回应。在伊斯法罕的四十柱皇宫,半裸女的壁
画存在了400多年,这在其他穆斯林国家是无法想像的;在一本名为《伊朗》的旅游书
籍中,正文前的第一页就是一副波斯美女照,图片说明是:“伊朗是什么?”“就是女
子那黑色头纱下火热的心。”
其实,只要重温一下伊朗史,就会发现,伊朗人的“闷骚”其实更是一颗矜持和不
屈服的民族性格。过去1000多年,伊朗先后被阿拉伯帝国、蒙古、奥斯曼帝国、大英帝
国、俄国征服或入侵,屡屡遭受其他民族从未经历过的悲情与壮烈。但是,这样一个国
土的东、南、西、北方都曾经受过外敌进攻、被数次亡国的民族,他们的文明、文字、
民族文化却从未中断,在原地生生不息。
千年来,伊朗国土四周的古埃及、古印度、古巴比伦文明都在惨烈的冷兵器征战中
失踪绝种了,但唯独伊朗屹立不倒。如果没有一颗内敛坚忍却又充满韧劲、渴望强大自
由的民族精神,哪个民族能在如此历史纵横中延绵不断?想到这些,再探讨它是全球唯
一一个与世界超级大国美国全面对抗的地区大国,也就不会太困惑了。
(三)狂热与有序
在伊朗革命日,我最初半小时的感觉是恐惧。我就站在距主席台正前方约30米处的
观礼台上,前面是伊朗总统内贾德即将演讲的地方,身后则是一望无际的人群。官方宣
称,有200-300万人参加聚会,可能没那么多,但目力所及之下,尽是人群与伊朗三色
国旗舞动的海洋。
在观礼台与主席台之间,是整齐划一的伊朗革命卫队三军仪仗队,还有围在四周的
众多聚会者,多半都是一二十岁的小伙子。观礼台一米多高,我每次往下看,台下孩子
们就会热烈地招手喊叫问好,要求对他的标牌照相,牌上大多写着“打倒美国”、“打
倒以色列”,或是伊朗精神领袖哈梅内伊与霍梅伊的肖像。我俯身握手时差点被拉下观
礼台,幸好被身边人拽住。但几十个孩子再次涌来,在古兰经音乐的伴奏下,边笑边嚷
着要与我握手,那仿佛是一种演唱会中天皇巨星的感觉,但对于 “稳定是硬任务”的
中国人来说,我的脑海中飞快地转着:万一有踩踏、挤压、骚乱、恐怖主义事件怎么办
?边上维持秩序的警察怎么那么少?怎么办?怎么办?
但担忧没有发生,伴着震耳的呼喊与舞动的标语、肖像、国旗,我有点像上世纪60
年代北京天安门集会的中国人一样,开始与那些伊朗人产生了似曾相似的内心共振。
在内贾德演讲前,哈马斯领导人哈尼亚据称有史以来第一次参加革命日现场游行。
他的讲演极富鼓动力,“这个月这一天是我们的光明日”、“我们是胜利者”、“伊斯
兰会战胜一切”,每一句都迎来响彻大地的群众回应。每到高潮处,直升机便飞过主席
台,向全场数十万人群散下鲜花。哈马斯与伊朗的亲密关系,在此刻显得浑然一体。
大约11点钟,内贾德的出现使台下出现了巨大的骚动。内贾德先是做了一番宗教祷
告,几分钟后陈述他的政见。刚开始时人们还在听,伴着内贾德魅力极强的演讲词藻而
呼喊,但当内贾德开始讲道,“我们的政府是最好的政府”、“我们每年都取得重大的
成就”、“世界发展最快的国家是伊朗”等时,周边的人群开始慢慢散去。演讲大约40
分钟后,一半左右人群都已离开。快结束时,在离主席台最近的内圈,原本上万聚会者
竟只剩下光溜溜的百余名革命卫队仪仗队及少数围观者,以至于我可以走下观礼台,单
独靠近内贾德不到10米的台下拍照,而仪仗队也无一人阻拦。
我问随行的伊朗外交官:“数十万民众来聚会,但总统演讲还没结束却走了那么多
,是否说明许多伊朗人拥护霍梅尼,但对内贾德的政绩不满呢?”这位外交官支吾不清
,只是说:“演讲快结束了,想走的人可以走啊。……广播很远,他们在路上也能听到
。……总统也不忍心让他的人民听太久。”但同在观礼台的当地记者悄悄透露,其实内
贾德是在“吹牛”,伊朗哪有他说的那么好啊。内贾德演讲刚完,革命卫队仪仗队立即
原地解散,完全不顾其他领导人还在做聚会终场的祷告,便稀稀拉拉地混入散场的人群
中。
这场纪念1979年霍梅尼发动革命推翻巴列维王朝33周年的庆典就这样喧闹中开始、
悄然中的结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高潮,倒是让我冷静地思考那些混乱与拥挤的背后到
底隐藏着怎样的宗教热情与政治秩序。
同行的中国社科院美国所所长黄平说,那不是宗教的狂热,只是人民群众“觉得好
玩”,有种娱乐庆典的色彩。人是社会动物,需要群居,需要仪式来释放自我情绪,寻
求认同与归属,所以伊朗的自杀率、抑郁症远远少于社会发展指数全球最高的北欧国家。
但宗教到底起到什么作用呢?政治动员力?形式走过场?或者根本就没有深入人心
?这些深层次的问题可能只能留待宗教政治学去探究,作为一个游历观察者,我所知道
的仅仅是,33年来,伊朗每年都有几次类似数十上百万人的集会,几乎很少发生踩踏或
其他伤亡。如果可以比较,或许会得出这样意外的结论:伊朗人街头政治的参与规则与
秩序意识,许多时候优于欧美国家在足球赛、罢工、大型集会动辄就会出现的骚乱、踩
踏与斗殴。西方许多媒体将伊朗这些场景视为“嘈杂、混乱与无序的社会”,但我却认
为,更应当从这些大型群众聚会的背后,探索伊朗人特殊的政治景观与独有的生活秩序。
(四)内贾德比奥巴马安全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走到伊朗总统内贾德那么近的距离。这个被一些美国媒体
称为“世界上最危险的人物”,并非那么戒备深严,对人民的控制力也不是那么严格。
这是我亲眼目睹的事实。
在伊朗革命日,一共有四道安检关卡。在当地外交官的陪同下,我没有受到任何检
查就过了前两道,后面两道的安检也是在观礼人群的拥堵中“蒙混”过关。有同行者感
叹,警察真自由散漫啊,这么大的庆典安检竟是如此地马虎。没错,我就是这样没被摸
过一次、测过一次地进入会场,站在了离内贾德演讲台直线距离30米左右的观礼台上。
大约四小时的庆典,内贾德的演讲占了约1/3。同样是几十万在场听众,内贾德演
讲台前没有任何安全玻璃挡着,不像2008年奥巴马总统就职典礼演讲、2011年“9?11事
件”十周年的讲话,都是在防弹玻璃后面进行的。
离内贾德最近的,除了一批革命卫队的仪仗兵外,就是一群群躁动的小青年。大家
把这个革命日当狂欢日来过,节日到了他们认为“最枯燥的”演讲部分,青年们就纷纷
无聊地退场而去,以至于最后20分钟,我跑下观礼台,用手机开始录内贾德的模样与演
讲的抑扬顿挫,那个距离就相当于他站在三层的露台上,我就在楼下抬头观望,而仪仗
兵、周围隐形的“安保”对我根本熟视无睹。一年前,我在五角大楼边上散步,随便拍
了些地铁站边的小宣传画,结果不到10分钟之内,受到了荷枪实弹美国大兵的三次盘问
,两次要求把相机里的照片打开给他们看。
我研究生的专业是世界政治,专门上过美国政治的课,我可以找到无数的学术论据
证明美国比伊朗更民主、更自由、更法治、更繁荣。但就在我拼命拍内贾德的瞬间,所
有的论据都无法说服我,内贾德的确比奥巴马更安全,即使在各自的国内也是这样。
德黑兰人还告诉我,他们知道内贾德的许多“内幕”:他住在哪条街,住着近半个
世纪久的老房子,三居室,开着老爷车。有当地人还炫耀,曾在街上看到内贾德自己开
车,自己还别了他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三年前,全世界人都羡慕奥巴马,这个移民黑人的后代如何实现“美国梦”,短短
从政12年之间就当上了总统,但几乎没有人知道,内贾德也是铁匠的儿子,平凡得不能
再平凡的身世、身高与相貌,他的成功不也是一个“伊朗梦”吗?两者的区别可能是,
内贾德49岁当上的国家一把手,而奥巴马是47岁。
如果还要找两者区别的话,或许还有:内贾德至今还是一个穷小子,他的存折里没
有什么存款,他拒绝住进豪华的总统官邸、拒绝使用总统专机,“始终与人民在一起”
的竞选口号在他过去六年的任内坚持的还算可以,所以2009年他以62.63%的选票连任成
功,但奥巴马的“改变”在哪?今年还能有像2008年那么高的得票率吗?还真是很难回
答。
我不是内贾德的拥趸,我只是说一些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在西方媒体中没有报
道过的事实。这些事实还表现在行政机构,我去过美国、英国、日本的外交部,当然还
有中国的,到上述国家的外交部大楼,可以看到站岗的警察,需要登记,给你配带出入
证,进去后不能乱拍照。但伊朗外交部是一个由九座楼组成的院子,像中国的某类职校
,我没有看到保安,不需要换出入证,走在大院内,一路走一路拍。
的确,如果站在“普世价值”的角度,我们有无数理由痛斥伊朗这个国家的偏执、
疯狂、非理性甚至还有邪恶轴心、流氓国家,但下一问题是,这是谁告诉你的?你亲眼
见过吗?伊朗的“意象(image)”再次证明了传播学中的“信息贫瘠论”:即使在这个
信息爆炸的年代,我们对事物的看法依然是不充分的、不全面的,我们还倚重于那些具
有强大浸透力的信息源了,以至于我们思想与观念的贫瘠丝毫没有强于一百年前,甚至
古代。这里的悬念是,到底哪里来的强大信息源呢?
在德黑兰市中心几乎是唯一一个的购物大厦里,我们看到了伊朗被制裁30多年后难
得见到的琳琅满目商品。随团的一位朋友情不自禁地感慨:这哪是朝鲜啊,比朝鲜好多
了!我于是问,谁告诉你要把伊朗与朝鲜相提并论的啊?
“哦,不是嘛?”他反应过来,“它们不都是美国的敌人吗?”
(五) 美国实力VS伊朗尊严
在德黑兰,我至少五次问伊朗官员、媒体人、学者、普通老百姓,为什么穆斯林国
家中只有伊朗那么全面反美?得到的回答竟出奇的一致:“我们是独立的、有尊严的国
家!”类似关于“尊严”的回应我时时遇到,在号称“伊朗硅谷”的帕德布科技园,我
追问一位科技官员核计划的事,他激动得说:“为什么美国、以色列有那么多核武器没
人追问,伊朗和平利用核能就会被质疑呢?”
在伊朗国家电视台,英语新闻部主管侃侃而谈伊朗媒体人追求真相、塑造国家软实
力的责任感与事业心。然而,当问及一些新闻报道悖论,比如前一天革命日内贾德总统
演讲未结束,就有半数民众离场,作为国家电视台,是否会报道这个真相,还是选择国
家利益,向世界传达伊朗人民团结一致的画面时,艾玛德同样变得激动。他说画面就在
那里,观众自有判断。伊朗没有新闻审查,西方媒体的报道理念有很强烈的双重标准,
等等。
这些一碰就着的激动,让人怀疑伊朗人是不是有点“小国沙文主义”的味道?
问题是,伊朗是小国吗?可能在爱称自己是“大国”的中国人看来是这样,但中国
人不会去想,伊朗的面积是西欧八国(英、法、西、葡、爱、比、荷、卢)的总和,人口
与德国大体相当,在世界上国土面积、人口恰好都排第17位。首都德黑兰是西亚最大、
全球第19大城市。2010年伊朗GDP在世界排名第26位。所以,我在德黑兰谈起战争的问
题时,最常听到的一句话是:“伊朗不是伊拉克,不是阿富汗,我们没有那么容易被征
服。”
的确,我坚信,伊朗还不是南斯拉夫,不是利比亚,也不是海地,不是巴拿马。我
的感觉是,如果美国真要进攻伊朗,那伊朗很可能就是上世纪50年代的朝鲜、70年代的
越南,美国可能会赢,但占不了什么大便宜。
事实上,整个国际关系理论都应该为伊朗与美国的对抗而改写。因为,在世界历史
上,敢和“全球老大”对抗的,都应该是“列强”级别的。但在西方视野里,伊朗显然
不是。顶级国际政治学家巴里?布赞在其代表作《美国与诸大国》中,连一次伊朗都没
有提。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论也没有分析伊朗。基辛格、布热津斯基等几乎所有美
国大战略家的书籍中,伊朗的篇幅都少得可怜,甚至可以用“提几次”的等级来形容。
西方学术大师思考的都是从17世纪威斯特伐利亚条约以来的西欧史、大西洋史,最
多也就是掺杂进日本的亚太史,穆斯林世界没有进入研究重心,伊朗更不在他们的研究
视野。“西方中心主义”的思想蒙蔽了他们的眼睛。
所以,美国人从没料到,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如此“小”的力量敢与我叫板,就像他
们从未预测到冷战会以苏联解体的方式结束,金融危机会大规模的爆发,中国会崛起得
如此之快一样,西方学术的短板在过去20年里被暴露得只剩下的一条遮羞的内裤了。20
年来,美国人先躺在“历史终结”的胜利床上晕睡了十年,再被拉登的恐怖主义力量折
腾了十年,这期间只是把伊朗视为一个“邪恶轴心”和“邪恶”力量。这样的帽子除了
折出美国新保守派的狂妄之外,就只剩下无知了。
但伊朗远比美国显得更有逻辑。主管中东事务的伊朗副外长侯赛因?阿米尔-阿布
杜拉希扬明确对我说,2011年所谓的“阿拉伯之春”可以视为继1979年霍梅尼革命、伊
拉克民众反抗萨达姆、巴勒斯坦人民寻求尊严与独立后的又一次大规模的伊斯兰民众觉
醒运动。他们寻求宗教尊严以及相对于西方霸权的民族独立,认为“伊朗是所有中东国
家的榜样”,应当像伊朗那样寻求于伊斯兰的自我解赎与尊严。
这是我从没有听到过的逻辑。在这个逻辑中,新保守派在美国的“无知”显然在奥
巴马时代继续。美国似乎没有意识到中东国家的社会觉醒,还想继续主导中东局势,干
预各国国内政治,变相地花穆斯林的钱,美国与穆斯林世界的矛盾加重几乎是必然的。
用阿布杜拉希扬的话说就是,“在尊严与屈服面前,我们只能选择尊严。”
或许美国人真该听听另一位伊朗外交官与我的聊天,他说,2000多年来,虽然伊朗
的东、南、西、北都曾受过外敌入侵和征服,但伊朗人的威胁主要是西方。加之霍梅尼
革命后的伊斯兰崛起,伊朗更希望摆脱美国消费主义、资本主义、世俗主义的霸权。伊
朗人并不仇恨源于西方的现代文化,但反对西方尤其是美国那种居高临下、预设立场式
的谈判与教训。
在革命日的现场,我真的感受到“尊严”在伊朗人中的含义。一望无际的人群中,
除了霍梅尼与精神领袖哈梅内伊外,最多的标语就是“打倒美国”、“打倒以色列”。
在约四个小时的集会中,这两句口号喊得最震耳欲聋。或许还有人会批评我,在苏联、
在伊拉克、在利比亚,这样的震耳口号都有过,结果是怎样?
好吧,那我只能说,走着看吧。但一定要记住,“伊朗VS美国”是在中东地区的一
场“小冷战”,双方的博弈不只是实力之争,而是“美国实力VS伊朗尊严”。尊严有时
会让实力加分,就像是让运动员吃了兴奋剂、让馒头加了添加剂一样,人们会说那是公
平竞争不允许的,但问题是国际政治博弈什么时候公平过呢? | l******t 发帖数: 55733 | | a***r 发帖数: 2677 | | l**i 发帖数: 8144 | 4 波斯国 好地方啊
【在 y***u 的大作中提到】 : 一个坚毅顽强,自尊自信,真善美的伟大民族 : 何新按:中国自古与古波斯具有极其深刻密切之地理及文化联系。近代人则甚少了解。 : 《山海经·大荒西经》云:“西海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赤蛇,名曰弇 : 兹。”西海,指里海。弇兹,又作奄兹、安兹、安自、安息,即古波斯—伊朗。《楚辞 : 》”望崦兹其勿迫“,也是指伊朗。古月氏民族(王国维说即《逸周书》之禺氏族), : 于秦汉时期受到匈奴压迫西迁,自中国敦煌迁居到阿富汗及伊朗。波斯—伊朗的拜火教 : 自北魏、唐代即传入中国,成为一种神秘而信众不少的特殊宗教。这些问题,均重要而 : 尚有待研究。 : 《环球时报》记者王文 : 2月9日-16日
| g*********o 发帖数: 4653 | 5 足以从此文看到,西方的舆论洗脑手法,多么地厉害了
而很多所谓的知识分子,永远都是思维固化、思维僵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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