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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91 | 1 【十强赛】猴豫记 by 干巴巴 （ 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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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强赛】猴豫记 by 干巴巴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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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强赛】猴豫记 by 干巴巴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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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强赛】猴豫记 by 干巴巴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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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强赛】(六）萧峰，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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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风雪中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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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进城纪略
当时我差不多一个星期进一趟南阳城，不为别的，就为了洗澡和上网。我在那猴场里实
在没法洗。刚到村子的时候还是八月份，天忒热，浑身一层层的往外冒汗，两天不洗那
味道就比发糕还馊。在小张的热情指导下，我只好脱光了衣服，战战兢兢地站在猴子们
住的小屋中间，用水泵的笼头往身上冲水。小屋里的猴子们则该干嘛干嘛，根本不会多
看我一眼。我过了半个月才适应这种半现代半原始的活法。
然而这种野蛮的水管式冲洗法并不清洁彻底，而且一入秋从地下泵出来的那井水就变得
像铁棍子一样冰冷。我只好先忍着，琢磨去南阳城里洗。我一开始想每星期至少进城两
次来着，可我发现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好像也不怎么洗，因为我去过他们的家里，我是没
见过哪家像是有能洗澡的卫生间的样子。这帮村子里的人活的倒挺滋润，一到日落黄昏，
每人就会捧着一大碗热乎乎的烩面或米粥来我们猴场门口挨排一蹲，像要来开会，或入
席一样，稀溜稀溜地一边大口大口吃着碗里的，一边用河南农村话长张家长李家短的。
时间一久，我也盛了碗自己煮的方便面，蹲着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我厚着脸皮，用刚刚
学会的那点河南腔问大伙：恁们都咋个洗澡？
他们就嘿嘿笑了。原来这帮老乡也都是进南阳城去洗的。有的人两个星期去一次，有的
人一个月去一次，等等，具体情况视年龄及贫富而定。但从来没听说过谁会因为洗个澡
而一星期进两次南阳城的。老乡们不会，小张不会，连整天骑着越野摩托去国道上鬼混
的猴场场长都不会。所以我觉着他们这样好几天不洗澡活的也挺健康也挺快乐。我于是
琢磨出来一个道理：所谓洗澡频率这种东西，完全是个心理上的问题，而绝非生理上的
问题。我一个星期不洗澡，觉得身上痒，那不过是我心里发痒罢了，绝对不意味着我的
皮肤细胞在发出抗议。参透了这一层，我就释然不少。我打算尽量入乡随俗，就改成一
个星期进南阳城洗一次澡了。
每次进城，我都会穿上我破破烂烂的迷彩服，还有穿变了形的大头皮鞋，也不背包，把
百十块现金往袜子里一塞，就出门了。我之所以这么打扮，完全是出于对自身人身安全
的考虑。我在来河南之前，我家里人就嘱咐我要一万个小心，河南有多么多么可怕，好
像他们吃过河南多大亏似的。我本来很烦这话，他们根本连河南都没见过。然而经不住
他们讲的多了，我也就开始觉得河南真的可怕了，于是便有了倒霉的迷彩裤和大头皮鞋。
我浑身透着股汗酸味，再配上及肩的长发，活脱脱一副标准的东北民工相。
我叼着白鹭牌香烟，睡眼惺忪地站在了国道上。我向远方的中巴挥了挥手。我总是喜欢
赶早上五点钟头一趟的短途客运车进城，再赶晚上六点钟的末班车回村，这样就可以在
古老的南阳城转悠上个一整天。所以我印象中的那辆客运车总是从清晨的薄雾中缓缓驶
来，再往黄昏的暮霭缓缓开去。在我的记忆深处，那个最多时候能塞进七十口人的中巴
客运车，根本就是川端康成的一段俳句。
我登上了客运车。不用考虑什么车票不车票的，五块钱现金就可以。我一高兴，就连发
票都忘记要了。也别管是高速还是国道，只要车里有人喊一嗓子要撒尿，司机就会把车
停在道边，让大伙都下去，他好抽他的白鹭牌香烟。我在二十岁刚出头的时候就经历过
了这种人在异乡的兴奋与乡愁。生活如此多娇，我本该心存感激才是。可当时我却不会
那么想。事实上，我一坐到车上没多久，就开始惆怅起来。倒不是因为太挤，也不是因
为旁边的人抽烟——他们抽我也抽，有什么好怕——主要是因为满满一车的人，不是老头
老太太，就是大妈大叔大妈，就没有一个年轻的姑娘，一个都没有，哪怕是像小张那样
去南阳城读兽医专科学校的姑娘也没有。想想吧，我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进城不为办啥
事也不为走亲戚，就为了洗个澡，跟好几十口人挤在一个中巴客运车里，却看不着一个
姑娘，我能快乐起来麽？我估计车里最年轻的女人就是那个大嗓门的售票员了。
好在南阳城也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我在心里怨念一会儿，也就到站了。一下车先去小
吃馆，吃两大碗羊肉烩面，一碗是为了充饥（我从早上五点一上车我就饿的发晕），一
碗则是为了品尝味道。然后就去找地方洗澡。我通常会去一个火车站旁边的洗浴中心。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我觉得火车站总该是一个会发生点故事的地方，而火车站再加
上个洗浴中心，我那颗二十岁的心没有理由不会有点什么期待。可惜这只是我的一厢情
愿而已。我每回一脱光衣服，等待我的都只是一个干巴巴的搓澡为生的少年，沉默寡言，
手劲奇重无比。
洗完澡我就去旁边的网吧上网了。我这么心急火燎去上网，其实是为了我当时的那个爱
人，一位远在东北的单身母亲。我刚到河南的时候买了个最便宜的手机，除了打电话发
短信什么都不能干。我还特地买了个手机卡服务套餐，就为了给那位单身母亲发短信方
便。结果她告诉我咱俩还是上网吧，她手机打字太慢。我就兴冲冲洗完澡去上网去找她
聊天。结果她又不在线上。我给她打长途电话过去，她还不接。我发短信给她，半天才
回，说刚才有事。她还说长途电话太贵，两边都漫游，她从来不接的。我听着就挺来气。
我连发了好几条短信催她赶紧上线。她还是半天才回一条：要不改天吧，咱俩有的是时
间。
我承认，她那前半句差点没让我把手机摔了，可后半句却让我觉得明天或许依然美好。
谁让我当时死心塌地去喜欢人家呢。我就乖乖地回短信告诉她：好的，不急，等你。
她并没有回这条短信。我忍不住又给她发了条短信，向她四岁的女儿的问好，她也没回。
我只好死心，把手机给关了。
当时那网吧里还坐了一群南阳城的中学生。他们正大呼小叫地玩着游戏。那里面还有几
个女孩子，陪着自己叼烟卷的小男友在那儿玩。按理说我在村子里呆久了，应该出来看
几个小电影才是，可我实在不好意思在这几个读中学的女孩面前干这事儿。事实上，我
已经发现那几个小妹子在注意我了。我刚洗完澡，身上还隐约有一股洗发香波的味道。
我的长头发还没有干透，看起来应该还算顺滑。我觉得我应该在这几个小妹子面前有点
自信才是。
她们注意我的方式各不相同：有的大声讲着河南话，有的去抢小男友手里的鼠标，有的
只是悄悄往我这边看上两眼。作为给她们的回馈，我解开了我胸前迷彩服的扣子，露出
我为古老的南阳城特地准备的、印有大门乐队主唱头像的白棉T恤。
我当时脑袋里还琢磨，假若这几个女中学生知道我整天在一个村子里看母猴子大姨妈会
做何感想。然而她们的小男友打完游戏了。她们头也不回地跟这帮小子走了，就当我没
在这个网吧出现过一样。
为了打发剩余的时间，我点开了时下热播片里的香港电影。这举动跟我多年后在跨洋航
班上度过午夜的方式如出一辙。我当时看的是《无间道》，坦荡无比的枪版，从头到尾
连银幕都是歪的。甭说情节了，我连梁朝伟先生蓄起来的那两撇小胡子都没瞅清。但我
却记住了这个电影的题目。我觉得我在河南的农村那段日子——每个星期为了洗澡去一趟
南阳城，每个星期为了和我的爱人聊聊天去一趟南阳城，然后她还告诉我“要不改天吧”
——就很有点无间道的意思。
我稀里糊涂地看完了枪版《无间道》，肚子又饿了。我离开网吧，跑出去吃了一碗烩面。
说实话，我以东北民工的形象出入南阳城差不多有半年，除了吃它一碗烩面之外，剩下
啥也没吃过。烩面馆旁边还有个摆满了各式旧书的小地摊。2004年的《茅盾文学奖作品
集》就是从那儿买的。至今没有搞清是作者是村上春树还是渡边淳一的《且听风吟》，
也是在那里淘的。日落黄昏之前，我把旧书塞进迷彩服，放在了我印有大门乐队主唱的
胸前。我大步流星地往客运站方向走去。
等车的时候，我去候车室的小卖部买烟。让我们暂时忘记倒霉的白鹭牌香烟吧，那小卖
部货架上的烟可全着呢。我要了一包哈德门。假若我没记错，那是单身母亲她家仓买里
最便宜的一个牌子。哈德门的味道依旧是那么冲，跟我后来在美国抽的骆驼差不多。我
坐在了回村的客运车上，东张西望。我发现车上还是早上来时的那拨人，那些老头老太
太，依然没有一个姑娘。车子开出南阳城了，我摸一摸怀里的旧书，感觉就像在胸前装
了层铠甲，这才有些踏实。我打开车窗，我的长头发已经干透了。我尽量不让自己惆怅
起来。这趟南阳城也不该白进，至少，澡是确乎洗了的。
我跳下车子，回到国道边上自己的那个小屋。我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拣起床边的那一
小块砖头，在墙上那一排排的“正”字上边又新起了一横。第二件事就是给单身母亲发了
短信，告诉她我到家了，河南人民对我挺好的，不用替我担心。第三件事就是跑去看后
面的那群猴子。我在南阳城逛了一天，把猴子们彻底忘在了脑后。 |
j*****x
发帖数: 18139 | |
L*******s
发帖数: 15925 | 3 板凳～
下一章的沙发我一定要抢！
【在 j*****x 的大作中提到】
: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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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r
发帖数: 11248 | |
w***s
发帖数: 15642 | 5 来这么晚居然还能坐个地板，果断坐之。话说这小说有没有人看啊？写得真好。迄今为
止看到最好的一篇。 |
a********3
发帖数: 26787 | 6 呵呵，湿他他的SM哦。。。
【在 r********r 的大作中提到】
: 湿他他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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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
发帖数: 26787 | |
E*i
发帖数: 5804 | 8 dude写的好沉重。。。。
【在 w***s 的大作中提到】
: 来这么晚居然还能坐个地板，果断坐之。话说这小说有没有人看啊？写得真好。迄今为
: 止看到最好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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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s
发帖数: 15642 | 9 里面许多细节还是很有趣的。我读着常常觉得很有喜感，呵呵
【在 E*i 的大作中提到】
: dude写的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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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
发帖数: 26787 | 10 因为其他的更沉重啊，我觉得他这部写得算欢乐了啊。。。
【在 E*i 的大作中提到】
: dude写的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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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n
发帖数: 10764 | 11 同感，上一节干巴巴同学仰天长叹我是个人啊 怎么比猴还惨…我看一次笑一次，太可
爱了有木有…
【在 w***s 的大作中提到】
: 里面许多细节还是很有趣的。我读着常常觉得很有喜感，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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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k
发帖数: 27533 | |
w***s
发帖数: 15642 | 13 这是个危险的方向。。。
【在 l******k 的大作中提到】
: 哈哈，在猴子窝洗澡的时候有母猴子打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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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
发帖数: 82482 | 14 比猴惨的人多了去了……
同感，上一节干巴巴同学仰天长叹我是个人啊 怎么比猴还惨…我看一次笑一次，太可
爱了有木有…
【在 x***n 的大作中提到】
: 同感，上一节干巴巴同学仰天长叹我是个人啊 怎么比猴还惨…我看一次笑一次，太可
: 爱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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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
发帖数: 10821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