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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ke版 - 科大还有个黄渝,你们可能都不知道 (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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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文字转载自 Military 讨论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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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科大还有个黄渝,你们可能都不知道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ue Oct 5 23:52:46 2021, 美东)
Huang Yu passed away in a car accident on Dec 24th. He lived in Kearny, NJ.
I
t happened at around 4 am when he was on his way to work to deliver
newspaper
s. He had a flat tire on Route 22. He was replacing his flat tire when
anothe
r driver, apparently with DWI, struck him from behind.
It's said he left with no money, less than $100 in the bank.
怀念黄渝
作者:曾思欣
黄渝是1989年底来到Johns Hopkins的,我是1990年10月来的,他比我高一个年级,我们
虽然不久就认识,但成为很熟的朋友大概是在一两年后了。同在数学系的时候,我和他办
过讨论班,还试图合作做过问题(很可惜没有结果)。2000年他搬到纽约后,更是我们家的
常客,我们一起吃过无数次的饭,吹过无数次的牛,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他这些
年的生活,我应该是最了解的人之一。
黄渝是2000年12月搬到纽约的,他在我所在的公司工作了近八个月,2001年7月份被
layo
ff。其后的一年多他没有工作,然后从2002年9月份开始他在CUNY的John Jay
College当Tutor(他跟我说过这是沈珂兄给介绍的)。后来为了增加收入,大概从2003年初
开始他开始早上送报纸。这两个工作他一直干到了最后。此外在CUNY的这两年半他每个星
期四都去听数学系的一个俄国教授Kolyvagin的课。Kolyvagin是数论学家,原来在
Johns
Hopkins待过,那时黄渝就听过他的课。
黄渝是个非常奇特的人,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有特点的人,非常与众不同。他的故事多的说
不完。有时候我觉得他不象个生活在尘世间的人,好象是生活在一个另外的世界里一样。
其实细想起来,这都是有原因的。
首先黄渝的英文非常差,他是我见过的中国学生里英文最差的。那时Johns Hopkins的学
生都知道黄渝闹的笑话,他资格考试的时侯,考他的是数学系的两个教授,Igusa和
Zuck
er,他们问了黄渝三个问题,黄渝全说错了,都是答非所问。好象是问他什么是sheaf,
他说成了什么是scheme,问什么是variety,他说成了什么是valuation,等等。Zucker非
常恼火,要fail他,但德高望重的Igusa先生坚持让他过了。最后Zucker
对他说:“OK,you passed。”但这句话黄渝也没听懂,所以他考完后不知道过了没有。
等过了两天黄渝找到另外一个同学刘刚,请他到Zucker那里去问问到底通过了考试没有。
Zucker气得跳出来对他吼:“You must improve your English!”黄渝只是愣愣地看着
他,不知道这句话听懂了没有。
黄渝私下里和我说起过他的英文问题,他说一讲起英文来他嘴里说的和他脑子里想的不是
一回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劝他要多大声朗读,最好要背一些经典的文章。我记得
我还借给他一本凯恩斯的小书,要他把前言给背下来,但估计他也没干。
到纽约之后,我发现他的英文比以前反而还要退步了!两年前我知道他有意在CUNY把Ph.
D读完,就劝他尽早去和Kolyvagin谈一谈,黄渝为难地说怕英文不好讲不清楚,我说如果
实在不行就把要说的话写在纸上给他看。几个星期后黄渝拿了一页纸来,说写好了,给我
看看。我看了之后哭笑不得,大概有十行字,几乎每一行都有语法错误,还有一句的意思
正好是说反了!全是小学生都不应该犯的错误,我不明白怎么会写成这样,他不是每天都
在看NewYork Times么? 我不相信他是不认真,这个语言问题真的成了他的一个无法克服
的障碍了。在美国的十几年,他的英文交流障碍一直困扰着他,不知让他受了多少罪。
有一次出于好奇我问他中文的作文怎么样,他告诉我中学的时候他最怕写记叙文,不知道
该写什么好,但不怕写议论文,“只要瞎议论就行了。”黄渝好高谈阔论政治问题,
200
4年初的时候他从我这儿借去了《走向共和》的VCD,看完之后非常激动,和我讨论了好多
次。他非常关注去年的总统大选,和我说过竞选造成的社会分裂很明显,连他的同班同
学都出现了矛盾。
黄渝另外的一个特点是一种出自天性的宽厚和善良,这方面他也是一个极端,从来只考虑
别人,不考虑自己。到美国十五年来他孤身一人,贫困潦倒,好象什么厄运都撞上了,不
知道吃了多少亏,但我从未听他抱怨过。黄渝跟我说:“我这人没什么,就是有点脾气。
”他对生活要求得很少,既使这样他也长期挣扎在边缘,可他的脾气从来没变过,我们总
说,黄渝永远是黄渝,总是这个样。
在Johns Hopkins的时侯黄渝是有名的夜猫子,每天半夜三更叼着根烟在校园里野走,谁
要找他讨论问题只要半夜去数学系找就行了。黄渝总说:“晚上多安静呀,是看书的好时
间。”但他好象白天也不太睡,我们的同学庄德谦说他是“无时不睡,无时不醒”, 是
很传神的写照。
大约在92年左右数学系决定黄渝的英文没法上习题课,把他的钱扣了一些,那时黄渝在感
情上好象也有些挫折,一度挺消沉的。那时黄渝的导师Shalika,在数学研究上早就不活
跃了,而且还在闹离婚,是个在生活和事业上都在走下坡路的人。Shalika开始的时侯对
黄渝是基本不管,到了93,94年就催他快毕业。
我不是很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据黄渝说是Shalika给他了一个题目,但他实
在没有兴趣,就没做。大概还有其它的一些miscommunication,总而言之,94年的时侯
S
halika对系里说黄渝已经不准备读学位了。从那时起黄渝就离开了Johns Hopkins。
但是黄渝对Shalika一点怨言都没有,他总说:“Shalika其实对我不错。”我说:“可他
把你的前途都毁了。”黄渝说:“我其实无所谓。”怎么可能无所谓?我觉得他是不愿在
别人面前说他老师的坏话,他为人的厚道在此也可见一斑。
94年的夏天黄渝回国住了三个月,这是他在美国的十五年中唯一的一次回国。
他虽有6.4绿卡,但没有工作,所以回来后就开始在外面打工。那时他还住在学校附近,
我们还能经常见面。他找的工作也是在晚上的,所以有时白天他还到学校来听课。 我问
他干什么工作,他说:“就是干点活。”我说:“到底干什么活?”他说:“你问那么多
干什么?”在一个仓库里扛东西。从那时起黄渝在经济上就一直生活在边缘,一贫如洗,
到最后都没有翻身。
我太太问他:“黄渝,你为什么总是生活在边缘?”黄渝说:“很多人生活在边缘啊。”
我太太说:“可你并不deserve这个样呀。”黄渝默然不语。别人经常为他着急,而他自
己反而是有些漠然了。黄渝是个明白人,我觉得他不是不想去改变现状,而是觉得已经是
无能为力了。我对他说:“咱们在这世道上混,心不一定要黑,但脸皮一定要厚,是不是
?该吹就得吹,该要就得要,否则岂不亏了!” 但黄渝的脸皮从来没厚过。
几年前我的同学告诉我黄渝从前的朋友徐飞,在Harvard访问的时候一直在找黄渝。徐飞
在国内已是晨兴数学所的负责人了。我因此问黄渝愿不愿意回国发展,还能回数学界去。
黄渝坚决地否定了这个建议,并叫我不要把他的现状告诉国内数学界的人。我知道他是放
不下面子,黄渝毕竟是当年最有希望的学生之一,这也是人之常情。
去年四月份我回国探亲,我父母家离苏州大学不远,我抽空去那里找到黄渝以前的好友余
红兵兄,我们谈了很久黄渝的事。临走的时候余红兵对我说:“请你转告黄渝,我现在也
不是以前的余红兵了,为了钱我也干很多下三滥的事。”我知道他这话是真心的,只有黄
渝的朋友才会说这样的话。
虽然为了基本的生存黄渝都不得不苦苦挣扎,但他从来不是个悲观厌世的人,恰恰相反他
非常热爱生活,我们见面的时候他总是有说有笑。黄渝还特别擅长做菜,自己还独创了一
些新的花样,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吃过他的菜。来到纽约后黄渝的主要业余爱好好象是
钓鱼,这两年来他很多个星期六都是在海边度过的,他说在海边时他一边钓鱼一边有时还
读读数学文章。
几年前的一天黄渝到我们家吃饭,他拿来一本读书杂志指着一篇文章说“这是篇好文章!
”要我好好读读。这真是篇美文,在读书的2001年第4期上,题目是“信仰只一细柱香”,
说的是二三十年代著名的才女林徽因的故事。我暗暗地想:“看不出来黄渝这小子还这么
小资,这么sentimental!”这是黄渝难得的流露这方面的感情世界,谁知道呢,也许在
他笑咪咪的外表之下,他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我和黄渝虽然无所不谈,但我们说的最多的还是数学。众所周知黄渝是个非常有数学才能
的人,李尚靖兄说黄渝是最应该拿Ph.D的人,我完全同意。他在数学上非常早熟,来美国
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数学家了,这在我所见过的中国学生里是独一无二的。此外他
在数学上有非常准确的判断力,而且他在数论,代数和表示论方面的知识几乎是百科全书
式的。
李尚靖兄提到的黄渝在本科时就解决了一个open problem,黄渝和我仔细讲过这段经历。
这个问题好象是某种矩阵的分类,在许以超的书上做了正定的情况,黄渝的一位学兄做了
半正定的情况,而黄渝做了所有不定的情况。他说那段时间每天晚上开始算,算到深夜好
象差不多了,但第二天早上一下就发现了问题,于是到了晚上又从头开始算,如此反复算
了一个多月才最后成功。那时真是黄渝的一个创造高峰期。黄渝说他的文章由他的同学窦
苍柱帮助译成了英文,两部稿子都没发表,还在箱底放着。我想如果在他的遗物里能找到
这篇文章,应该找个机会把它给发表了,这大概是黄渝唯一写成的数学文章了。
最近我读到一篇吴文俊先生纪念陈省身的文章,提到早年做数学的历程,竟有和黄渝完全
类似的经历,英雄的道路大概都是一样的。本来我想和黄渝说这事,可惜现在已经没有机
会了。
到美国之后黄渝没能做出和他的才能相称的数学结果,这是非常令人遗撼的。有时我想也
许是他渊博的知识和敏锐的判断力多少影响了他的创造力。黄渝经常说:“这些问题都做
不动。”好象数学里的问题都做不动一样。科学创造是个复杂的过程,有时不一定需要很
多知识,反倒是更需要一些false sense of self-confidence,或者是reckless
self-regard,简单说就是要一些狂妄,一些冲劲。现在的著名数学家年轻时多半是个狂
人,而这些东西黄渝一点都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任何好的数学工作都需要一些起码的外界条件来支持,而这些条件黄渝早
就没有了。
在所有的数学问题里,黄渝最喜爱的是Hilbert第12问题,我清清楚楚地记着,十几年前
的一个晚上,在Hopkins数学系的Help Room里面,黄渝仔细地给我讲了这个问题,说是给
定一个数域,如何找到一个超越函数,使得它在某些特殊点上的值生成了给定数域的所有
阿贝尔扩张。当这个数域是有理数域时这是分圆域的理论,当这个数域是虚二次域的时候
这是复乘法的理论,所以Hilbert第12问题问的就是如何推广分圆域和复乘法的理论到任
意的数域上去。学过数论的人都知道,这个问。这个问题有个诗意的名字,出自于当年
K
ronecker给Dedekind的一封信中,“The dearest dream of my youth。”所以经常被称
为“Kronecker青春之梦”,我想这也是黄渝从青春时代就开始的梦想,这个梦他一直做
到了最后。
大概是两年前,对一类特殊的数域,所谓全虚域或者CM域,我有一些新的想法,我把这些
想法和黄渝讨论过,黄渝大概是挺受刺激,也开始重新想这问题。在2004年春天的时候他
告诉我对所有的数域他觉得都能解决这个问题了,我问他在全虚域的情形下他找到的超越
函数是什么,他说他不是在这种意义下来解决这问题的,他用的是一个抽象的方法,类似
于形式群的理论,他说主要是从函数域的Drinfeld模理论中得到了启发,关键要把函数的
意义进行推广,但推广成什么?他没说,我现在也不知道。
黄渝嘱咐我不要把他的想法告诉任何人,他说要利用暑假的空余时间好好地把这想法给
检查一遍,如果没有问题再告诉我细节。夏天过后我问他进展怎样,他说看上去好象过
去了
,但有一步总是有问题,他还需要时间。年底前我又问他,他还是说有一步有问题,需要
再看看。黄渝是个懒于笔墨的人,我怀疑他是否把自己的想法给写了下来,如果没有的话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真成一个谜了。
说实话我一直对他的想法有些怀疑,因为我觉得任何关于Hilbert第12问题的解答都必需
和Hecke L函数的变化相符合,也就是要和所谓Stark猜想相符合。按黄渝所说他的解答是
一种抽象的函数,我不知道和L函数会有什么关系。这好象也不是Hilbert提这个问题的本
意。我把这些疑问和黄渝说过,黄渝并不以为然。谁知道呢,也许他看到了些我没看到的
东西,黄渝是能创造奇迹的人。
在他出事三个星期前的星期六晚上十点,他突然跑到我家里来,原来是他的车坏在了去钓
鱼的路上,他辗转坐火车跑了回来。我对他说:“你的这个老破车,如果修要超过1000块
钱,就不值得去修了。”他表示同意,但有些惶然地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没了车
就好象什么都没有了一样。”最后他的车修了700多块钱。
事后我和公司的同事刘怡说起这事,刘怡要我劝黄渝不要再去想读Ph.D了,应该去学校里
找一份稳定的技术工作,把生活安定下来。我觉得也有道理,在学校里工作也符合他的性
格,准备过了年和他好好谈一谈,没想到再也不可能了。
上个星期一,12月27日我接到他的凶讯,欲哭无泪。这么一个至善至诚的人,竟会死得这
么惨烈。我没法接受他的死,我们全家包括小孩早就把他当成了家中的一员了,叫我怎么
去和他们讲。我再也见不到他笑眯眯的样子了,再也不能和他吹牛了,再也不能吃他做的
菜了,他的突然离去留下来的空白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来填补。
古人云:“死生亦大矣。”面对生死总让人多想想生活的意义,生命的本质。黄渝这后半
生,漂泊异乡,历尽磨难,到死也没有翻身。说实话,我看不出什么意义来,我只知道,
我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朋友了。我会常常想他的。
有时我想做数学这东西也会害人的,象黄渝这样痴迷数学的人,数学就是他的命,一旦离
开数学界,他的精神就全垮了,生活上就随波逐流无所谓了,以至于一路沦落到这个地步

最近一两年来,黄渝常常和我们说起他小时候的一些往事,在上学以前他住在云南的一个
小县城里,那时总是阳光明媚,四面是郁郁的青山,山上有无尽的野果和野蘑菇。黄渝说
这些时,眼睛里闪着光。我知道他是有些想家了,游子悲故乡,自从94年后,他已是离开
故乡十年了。有时见到我们为了照顾小孩而狼狈不堪,黄渝会说起小时候因为父亲在外地
工作,他的母亲一个人照顾他们兄妹三个的故事。那时他母亲从事一些农业技术的推广工
作,经常需要下乡去。每次下乡都带着他们三个,母亲推着一辆车,他的妹妹坐在车里,
他和哥哥在后边跟着走在乡间的路上,周围是青青的山,天上飘着白云,我想着这幅图画
,这是多么温馨快乐的时光。这些童年的点点滴滴,一直深深刻在他的心里。
现在这流落异乡的游子就要回到他梦魂萦绕的故乡,永远地安息了。愿故乡的青山和白云
永远陪伴着他!
f***n
发帖数: 4682
2
锁男就是要面子。
他要是能拿到学位 估计就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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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H********g 的大作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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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uang Yu passed away in a car accident on Dec 24th. He lived in Kearny, N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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