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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y版 - “淘汰清官”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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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的问题出在基本思路上人类历史上可曾有过不黑暗的政府?
古代单名的重名率为什么这么高將滿清官話奉為「國語」,是對漢文化的嚴重侮辱
汉字简化是模仿日本,不是你们中国原创的萧何,徐阶晚年疯狂敛财避祸那套现代社会怎么没人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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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韩一良话题: 清官话题: 银子话题: 海瑞话题: 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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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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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在中国历史上的帝国时代,官吏集团极为引人注目。这个社会集团垄断了暴力,
掌握着法律,控制了巨额的人力物力,它的所作所为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社会的命运。
对于这个擅长舞文弄墨的集团,要撇开它的自我吹嘘和堂皇表白,才能发现其本来面目。
在仔细揣摩了一些历史人物和事件之后,我发现支配这个集团行为的东西,经常与他们宣
称遵循的那些原则相去甚远。例如仁义道德,忠君爱民,清正廉明等等。真正支配这个集
团行为的东西,在更大的程度上是非常现实的利害计算。这种利害计算的结果和趋利避害
的抉择,这种结果和抉择的反复出现和长期稳定性,分明构成了一套潜在的规矩,形成了
许多本集团内部和各集团之间在打交道的时候长期遵循的潜规则。这是一些未必成文却很
有约束力的规矩。我找不到合适的名词,姑且称之为潜规则。
官场内部有许多层面和方面的潜规则,我想先写一个“淘汰清官”。这一个“淘汰清官”
的定律又涉及到许多方面的因素,不是一两篇短文就能说透彻的,我想分开掰碎了慢慢说
。几篇能说清楚,我也不敢确定,也许四五篇,也许七八篇。
读史只是我的业余爱好,不敢冒充专家。我所写的,都是一些我在读史的时候冒出来的心
得,很可能
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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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在中国历史上的帝国时代,官吏集团极为引人注目。这个社会集团垄断了暴力,
掌握着法律,控制了巨额的人力物力,它的所作所为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社会的命运。
对于这个擅长舞文弄墨的集团,要撇开它的自我吹嘘和堂皇表白,才能发现其本来面目。
在仔细揣摩了一些历史人物和事件之后,我发现支配这个集团行为的东西,经常与他们宣
称遵循的那些原则相去甚远。例如仁义道德,忠君爱民,清正廉明等等。真正支配这个集
团行为的东西,在更大的程度上是非常现实的利害计算。这种利害计算的结果和趋利避害
的抉择,这种结果和抉择的反复出现和长期稳定性,分明构成了一套潜在的规矩,形成了
许多本集团内部和各集团之间在打交道的时候长期遵循的潜规则。这是一些未必成文却很
有约束力的规矩。我找不到合适的名词,姑且称之为潜规则。
官场内部有许多层面和方面的潜规则,我想先写一个“淘汰清官”。这一个“淘汰清官”
的定律又涉及到许多方面的因素,不是一两篇短文就能说透彻的,我想分开掰碎了慢慢说
。几篇能说清楚,我也不敢确定,也许四五篇,也许七八篇。
读史只是我的业余爱好,不敢冒充专家。我所写的,都是一些我在读史的时候冒出来的心
得,很可能见笑于大方。但我愿意姑妄说之。能姑妄发之,且有姑妄读之者,则幸甚。
《明史》上记载了皇帝和监察官员之间的一个你攻我守的故事。
崇祯元年(1628年),朱由检刚刚当皇帝。当时他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心想把国
家治理好。朱由检经常召见群臣讨论国事,发出了“文官不爱钱”的号召。“文官不爱钱
,武官不惜死”,这是宋朝传下来的一句名言,国民党垮台前也被提起过。据说,如此就
可以保证天下太平。
户科给事中韩一良对这种号召颇不以为然,就给皇上写了份上疏,问道:如今何处不是用
钱之地?哪位官员不是爱钱之人?本来就是靠钱弄到的官位,怎么能不花钱偿还呢?人们
常说,县太爷是行贿的首领,给事中是纳贿的大王。现在人们都责备郡守县令们不廉洁,
但这些地方官又怎么能够廉洁?有数的那点薪水,上司要打点,来往的客人要招待,晋级
考核、上京朝觐的费用,总要数千两银子。这银子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也不会从地里冒出
来,想要郡守县令们廉洁,办得到么?我这两个月,辞却了别人送我的书帕五百两银子,
我交往少尚且如此,其余的可以推想了。伏请陛下严加惩处,逮捕处治那些做得过分的家
伙。
户科给事中是个很小的官,大概相当于现在的股级或副科级。但是位置很显要,类似 总
统办公室里专门盯着财政部挑毛病的秘书,下边很有一些巴结的人。韩一良所说的 “书
帕”,大概类似现在中央机关的人出差回京,写了考察纪行之类的东西自费出 版,下边
的人巴结的印刷费。那500两银子,按照如今国际市场上贵金属的常规价格, 大概相当于
43000多元人民币。如果按银子在当时对粮食的购买力估算,大概有现在的 20万元人民币
(注1)。那时的正县级干部,每月工资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一千多块钱人民币,四万或二
十万都要算惊人的大数目。
崇祯读了韩一良的上疏,大喜,立刻召见群臣,让韩一良当众念他写的这篇东西。读罢,
崇祯拿着韩一良的上疏给阁臣们看,说:一良忠诚鲠直,可以当佥都御史。佥都御使大致
相当于监察部的部长助理,低于副部级,高于正司局级。韩一良有望一步登天。
这时,吏部尚书(类似中组部部长)王永光请求皇帝,让韩一良点出具体人来,究竟谁做
得过分,谁送他银子。韩一良哼哼唧唧的,显出一副不愿意告发别人的样子。于是崇祯让
他密奏。等了五天,韩一良谁也没有告发,只举了两件旧事为例,话里话外还刺了王永光
几句。
崇祯再次把韩一良、王永光和一些廷臣召来。年轻的皇上手持韩一良的上疏来回念,声音
朗朗。念到“此金非从天降,非从地出”这两句,不禁掩卷而叹。崇祯又追问韩一良:五
百两银子是谁送你的?韩一良固守防线,就是不肯点名。崇祯坚持要他回答,他就扯旧事
。崇祯让韩一良点出人名,本来是想如他所请的那样严加惩处,而韩一良最后竟推说风闻
有人要送,惹得皇上老大不高兴,拉着脸对大学士刘鸿训说:都御史(监察部部长)的乌
纱帽难道可以轻授吗?崇祯训斥韩一良前后矛盾,撤了他的职。(参见《明史》卷258,
毛羽健列传附韩一良)
韩一良宁可叫皇帝撤掉自己的官职,断送了当大臣的前程,甚至顶着皇帝发怒将他治罪的
风险,硬是不肯告发那些向他送礼行贿的人,他背后必定有强大的支撑力量。这是一种什
么力量?难道只是怕得罪人?给事中就好像现在的检察官,检举起诉和得罪人乃是他的本
职工作,也是他获得声望的源泉。怕得罪人这种解释的力度不够。
细读韩一良的上疏,我们会发现一个矛盾。韩一良通篇都在证明爱钱有理,证明官员们不
可能不爱钱,也不得不爱钱。韩一良说得对,明朝官员的正式薪俸确实不够花。而他开出
药方,却是严惩谋求俸禄外收入者。这恐怕就不那么对症下药。
明朝官员的正式工资是历史上最低的。省级的最高领导,每年的名义工资是576石大米,
折成现在的人民币,月工资大概是11780元(注2)。正司局级每年的名义工资是192石大
米,月薪大概相当于3930元人民币。七品知县,每年的名义工资是90石大米,合月薪1840
元人民币。韩一良这位股级或副科级干部,每年的名义工资是66石大米,折合人民币月薪
1350元(参见《明史》卷七十二:职官志)。
我反复强调“名义工资”这个词,是因为官员们实际从朝廷领到的工资并没有这么多。那
时候发的是实物工资,官员领回家的有大米,有布匹,有胡椒和苏木,还有银子和钞票。
不管领什么,一切都要折成大米。于是这个折算率就成了大问题。《典故 纪闻》第十五
卷曾经详细描述成化十六年(1481年)户部(财政部)是如何将布折成大米的。朝廷硬把
市价三四钱银子的一匹粗布,折成了三十石大米。而三十石大米在市场上值多少钱?至少
值二十两银子!假如按照这种折算率,完全以布匹当工资,县太爷每年只能领三匹粗布,
在市场上只能换一两银子,买不下两石(将近200公斤)大米。这就是说,朝廷几十倍上
百倍地克扣了官员的工资。至于明朝那贬值数百倍,强迫官员接受的纸币,就更不用提了

总之,明朝的县太爷每个月实际领到的薪俸,其实际价值不过1130元人民币(注3)。
请设身处地替县太爷们想一想。那时候没有计划生育,每家的人口至少有五六个,多的十
来个。那时候也没有妇女解放运动,没有双职工,平均起来一家六七口人全指望 位县太
爷每个月1130块钱的工资,人均170多块钱的生活费,这位县太爷的日子并不比如今的下
岗工人宽裕多少。更准确地说,这位县太爷与如今最贫穷的农民阶级生活在同一水平线上
。在我写这篇文章的前一年,1997年,中国农民的人均年收入是2090多元。
还有一点很要命的地方,就是没有社会福利。公费医疗不必说了,在成化十五年 1480年
)之前,竟连退休金也不给。成化十五年户部尚书杨鼎退休,皇帝特地加恩,每个月仍给
米二石。这两石大米,价值不过500元人民币,就算是开了大臣退休给米的先例。户部尚
书相当于现在的财政部部长,退休金才给500元,其他人可想而知(参见《典故纪闻》第
十五卷)。
如果看看当时著名清官的生活和家庭财产,可能会对明朝官员的实际收入产生更悲观 的
估计。
海瑞是一个肯定不贪污不受贿,也不接受任何“灰色收入”的清官。这位清官在浙江淳安
当知县的时候,穷得要靠自己种菜自给,当然更舍不得吃肉。有一次海瑞的母亲过生日,
海瑞买了二斤肉,这条消息居然传到了总督胡宗宪耳朵里。第二天,总督发布新闻说:“
昨天听说海县长给老母过生日,买了两斤肉!”(参见《明史》卷226,海瑞列传)
海瑞最后当到了吏部侍郎,这个官相当于现在的中组部副部长。这位副部长去世之后,连
丧葬费都凑不齐。监察部的部长助理王用汲去看,只见布衣陋室,葛帏(用葛藤的皮织的
布,比麻布差)还是破的,感动得直流眼泪,便凑钱为他下葬。当时有一个叫朱良的人去
海瑞家看,回来写了一首诗,其中有四句可以作为海瑞真穷的旁证:“萧条棺外无余物,
冷落灵前有菜根。说与旁人浑不信,山人亲见泪如倾。”
这就是辛勤节俭了一生的清廉正直的官员应得的下场么?
海瑞是明朝晚期嘉靖和万历年间的清官。比他再早一百年,在明朝中期的成化年间,有个
叫秦(音HONG,绞丝旁+雄字的左偏旁)的清官。秦为人刚毅,勇于除害,从来不为自己
顾虑什么。士大夫不管认识不认识,都称其为伟人。正因为他清廉,坚持原则,分外之物
一文不取,便闹得妻子儿女“菜羹麦饭常不饱”,家里人跟着他饿肚子。
成化十三年,秦巡抚山西,发现镇国将军奇涧有问题,便向皇帝揭发检举。奇涧的父亲庆
成王为儿子上奏辩护,同时诬陷秦。皇帝当然更重视亲王的意见,就将秦逮捕,下狱审查
。结果什么罪也没审出来。宦官尚亨奉命去抄家,抄出来的只有几件破衣裳。宦官报告了
皇帝,皇帝叹道:他竟然能穷到这种地步?于是下令放人(参见《明史》列传六十六)。
这二位清官的家境,大概足以证明正式工资不够花了。
请留意,比起普通官员来,清官们还少了一项大开销:他们不行贿送礼,不巴结上司,不
拉关系走后门。韩一良说的那数千两银子的费用――打点上司、招待往来的客人、晋级考
核和上京朝觐等,就算是两千两银子,即20万至80万人民币的花销,大都可以免掉了。譬
如海瑞上京朝觐,不过用了48两银子。由于他们真穷,真没有什么把柄,也真敢翻脸不认
人地揭发检举,而且名声又大,免掉也就免掉了,一般人也不冒险敲诈他们。但是腰杆子
没那么硬的小官,不仅会被敲诈,还会被勒索――当真用绳子勒起来索。为了证明这类开
支是刚性的,决非可有可无,我再讲一个故事。
海瑞在淳安当知县的时候,总督胡宗宪的公子路过淳安,驿吏招待得不够意思。驿吏相当
于现在的县招待所所长兼邮电局局长,而总督是省部级的大干部。我猜想,这也不能怪驿
吏不识抬举,肯定是被海瑞逼的。海瑞到了淳安,锐意改革,整顿干部作风,禁止乱收费
,把下边的小官收拾得战战兢兢,想好好招待也未必拿得出像样的东 西来。胡公子受到
冷落便生了气,叫人把驿吏捆了,头朝下吊了起来――这就是节省 开支的下场。
海瑞接到报告,说:过去胡总督有过指示,要求自己的人外出不许铺张招待。今天这位胡
公子行李如此多,必定是假冒的。于是将胡公子扣押,从他的行囊里搜出了数千两银子,
一并没收入库。这数千两银子,也像前边一样算作二千两吧,根据贵金属价格和购买力平
价的不同算法,其价值在20万至80万人民币之间。公子出行一趟,收入如此之多,想必胃
口大开,期望值也被培养得很坚挺,到了穷馊馊的淳安,诸事都不顺心,理所当然要发发
脾气。不幸的是,他碰上了中国历史上罕见的海青天。海瑞扣押了胡公子,没收了他的银
子,再派人报告胡总督,说有人冒充他的公子,请示如何发落。弄得胡宗宪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不过,此事供说笑则可,供效法则不可。试想,天下有几个海瑞?如果不是
海瑞在后边豁出命顶着,那位驿吏会有怎样的下场?痛定思痛,他又该如何总结经验教训

驿吏属于胥吏阶层,比入流的有品级的正式“干部”低,相当于“干部职工”中的职工。
这些人更穷一些,平均工资大约只有干部的十分之一,大概每个月一石米,价值不过250
元人民币。但在人数上,职工自然比干部多得多。
比胥吏的级别更低,人数更多的,是胥吏领导下的是衙役。这是一些不能“转正”的勤杂
人员。譬如钟鼓夫,譬如三班衙役,即现在的武警、法警和刑警。明朝的地方政府使用勤
杂人员,最初都靠征发当地老百姓无偿服役。既然是无偿服役,衙役就不算政府的工作人
员,政府也不发工资,只给一点伙食补贴,叫做工食银。这些钱,用清朝人傅维麟的话说
,“每日不过三二分,仅供夫妇一餐之用。”他问道:一天不吃两 顿饭就会饿得慌,这
数十万人肯空着肚子瘦骨伶仃地站在公堂之侧,为国家效劳么? (参见《皇清经世文编
》卷二十四)
无论哪朝哪代,人的一生必定要做平一个等式:一生总收入等于一生总开支。节余的是遗
产,亏损的为债务。官员们要努力把这个等式做平,最好还要做出节余来恩泽子孙。而明
朝规定的工资注定了他们很难做平。韩一良说了,工资就那么一点。我们也算了,县太爷
的月薪是1130元人民币。这样一年也不足1.4万,十年不吃不喝也攒不够14万。而孝敬上
司、送往迎来拉关系和考满朝觐这三项,就要花费20万至80万。韩一良没有说这笔巨款是
几年的开销。孝敬上司和送往迎来是年年不断的,外地官员上京朝觐是三年一次,考满则
需要九年的时间。即使按照最有利于开销者的标准估计,九年花二十万,这个大窟窿需要
县太爷全家十四五年不吃不喝不穿不用才能填平。我还没有计算养老和防病所必须的积蓄

相差如此悬殊的人生不等式,怎能做得平?勉强去做,当然不能保证相对体面的生活,不
能让老婆孩子不数叨,不能留下像样的遗产,弄不好还有头朝下被领导吊起来的危险。另
外,在开支方面还有一个比较的问题。人总会留意自己的相对地位的,都有“不比别人差
”的好胜心。而县太爷每年的那些收入,并不比自耕农强出多少。手握重权的社会精英们
,能心甘情愿地与自耕农比肩么?
考虑到上述的收支平衡问题,崇祯向韩一良追问五百两银子的来历,便显得很不通情理。
这位在深宫里长大的皇上毕竟年轻。在逻辑上,他首先要做的不是处罚送银子的官员,而
是计算整个生命周期的账目,把显然做不平的预算摆平,然后再号召文官不爱钱。当然,
明末财政危机,官吏的人数又多到了养活不起的地步,要求大幅度增加工资,纯粹是痴人
说梦。但这属于另外一个问题。并不能因此说,造成官员收支的巨大缺口是合理的政策。
这种政策就好比牧人养狗,每天只给硕大的牧羊犬喝两碗稀粥。用这种不给吃饱饭的办法
养狗,早晚要把牧羊犬养成野狗,养成披着狗皮的狼。
现在似乎可以理解支撑韩一良对抗皇上的力量了。这是现实和理性的力量。整个官吏 集
团已经把俸禄外的收入列入了每年每日的生活预算,列入了十年八年甚至整个生命 周期
的预算,没有俸禄外收入的生活和晋升是不可想象的。韩一良没有力量与现实的 规矩对
抗,他也没有打算对抗,并不情愿当这样的清官。作为最高层的监察官员,韩 一良公开
向皇上说明,朝廷的正式规矩是无法遵行的。他也把灰色收入视为理所当 然,视为生活
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明确信号:在皇上身边的心腹眼中,俸禄外收入已经在事实上获得了合法地位。
以不同的名目,按不同的数量收授财物,已经成为未必明说但又真正管用的潜规则。这就
意味着清官从上到下全面消失。与此同时,正式的俸禄制度则成了名存实亡的制度。这套
正式制度也确实不配有更好的命运,它就像善于将老百姓逼上梁山一样善于逼官为盗。
总之,从经济方面考虑,清官是很难当的。那时的正式制度惩罚清官,淘汰清官。硬要当
清官的人,在经济上必定是一个失败者。当然,这里算的都是经济账,没有重视道德操守
。道德操守是官僚集团自始至终卖力挥舞的一面大旗,它翻滚得如此夺目,根本就不容你
不重视。我完全承认,道德的力量是有效的,海瑞的刚直不阿可以为证。但道德的力量又
是有限的,海瑞的罕见和盛名也可以为证。
注1:国际市场上的白银价格波幅很宽,低可以到每盎司5美元,高可以到每盎司50美 圆
。这里以每盎司8美圆计算。1盎司为28克多一点。明朝的1两,大约相当于现在的37 克多
一点。银子的购买力,在明朝不同时期和不同地区的波动很大,有1两银子买7石大米的时
候,也有1石大米卖1两6钱银子的时候。崇祯年间的米价普遍较高。整个明代平均起来,
每石粳米似乎在0.7两上下。
注2:明朝的1石,大约相当于现在1.073石,即107公升。我不知道俸禄米一般是稻谷 还
是加工好的大米,不知道是粳米还是糙米,还不清楚应该用现在大米的收购价、批发价还
是零售价。京官领到的俸禄经常是加工好的大米,当时叫做白粮。根据加工好的白米每石
160斤,明朝的一斤为590克的说法,一石白米为94.4公斤。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北京每公
斤粳米的零售价在2.6元人民币左右。本文的计算就是根据这些一概从 优的假设。
注3:实际上,当时每月只发给1石大米,每年发12石,这叫本色。上上下下都是这么点。
其余部分要折银、折钞、折布发放,这叫折色。按照常规,这位正七品的县太爷每年实际
领到手的是12石大米,27.49两银子,360贯钞(参见万历《明会典》卷 39)。这360贯钞
,名义上顶了36石大米(十贯钞折俸一石),但是较起真来,由于钞法不行,货币严重贬
值,这笔钱在市场上未必能买到4石大米。这样计算起来,明朝知县每个月的工资只有113
0元人民币。按照明朝的规矩,官越大,折色所占的比重越大,吃亏越多。
(文/吴思 节选自《中国官场潜规则》)
w******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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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
目。
们宣
个集
避害
成了
却很

【在 k*******y 的大作中提到】
: 作者按:在中国历史上的帝国时代,官吏集团极为引人注目。这个社会集团垄断了暴力,
: 掌握着法律,控制了巨额的人力物力,它的所作所为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社会的命运。
: 对于这个擅长舞文弄墨的集团,要撇开它的自我吹嘘和堂皇表白,才能发现其本来面目。
: 在仔细揣摩了一些历史人物和事件之后,我发现支配这个集团行为的东西,经常与他们宣
: 称遵循的那些原则相去甚远。例如仁义道德,忠君爱民,清正廉明等等。真正支配这个集
: 团行为的东西,在更大的程度上是非常现实的利害计算。这种利害计算的结果和趋利避害
: 的抉择,这种结果和抉择的反复出现和长期稳定性,分明构成了一套潜在的规矩,形成了
: 许多本集团内部和各集团之间在打交道的时候长期遵循的潜规则。这是一些未必成文却很
: 有约束力的规矩。我找不到合适的名词,姑且称之为潜规则。
: 官场内部有许多层面和方面的潜规则,我想先写一个“淘汰清官”。这一个“淘汰清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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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规则不变中国历史上最无耻的家族--孔子后代
北洋当年那些事加起来中国古今脸皮最厚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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