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z 发帖数: 147 | 1 本人是一个不思进取的卑微草民。不参与政治,不过生日,也不过世间的节日,只
不过是别人初一我初一,别人十五我十五。日子一天天过去,并非你特意要“过”,而
是日子到了,你不想“过”也得“过”……
意想不到的是,我也曾经历了一个被载入史册的日子……俗话说:选日不如撞日,
我是误打误撞地经历了那一天……
现在把时间拉回到那个已经被人忘记的年代……
(一)其实都是“糊弄小鬼子的”
北京人都是如假包换的天然政治家,他们对政治的关心名闻天下,当年我混日子的城市
叫“沈阳”。也许是沈阳的老百姓曾经当过亡国奴,被小鬼子统治了一段时间。所以一
般的老百姓对政治说不上是关心还是不关心。他们常常以“糊弄小鬼子”的方式去对待
政治。“文革”时期的沈阳,运动看似搞得轰轰烈烈,但大家心里都透亮着呢!每个人
的言行都体现了“糊弄小鬼子”的消极……
当年的沈阳,不论你是在工厂的车间里干活,还是在商场里闲逛,到处都悬挂着大字报
——那些大字报随时都在你的头顶飘着,几乎就要碰到你的头——商场、车间都拉着绳
子,绳子上面像旗帜般挂满了大字报。我所在的开关厂还显得特别有创意,生产中必不
可少的原材料之一,价格不菲的漆包线也被改变用途,承担着悬挂大字报的重任,可见
政治要统帅一切的势头!
大字报的标题嘛,多半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内容吗?基本属于不知所云的范畴。
因为全属奉命之作——谁要是没写大字报,他就没有评先进的资格,虽说当年的“先进
”并无“含金量”,不与奖金挂钩,但却是标识一个人政治态度的“大是大非”问题,
是万万马虎不得的。可喜的是,大字报并不需要你亲自写,而只需在别人的大字报上签
上神圣的大名就行——签名也无须你亲自动手,也可由旁人代劳。
有一天我看到车间里围着一群人,挤进去一看,原来有位小伙正在写大字报。只见他手
握“如椽巨笔”,落墨在纸上写下了大大的“揭发”两个字,真可说是“力透纸背”有
“万钧之力”。我期待着由此揭发出一个惊天大案来。可惜笔锋转处,“揭发”只有简
简单单的两句话:
“(一) 炸大楼事件谁是幕后策划者?必须老实交待! (二) 抢档案事件谁是幕后
策划者?必须老实交待!”
而后程序很快进入了签名这一最最重要的环节,围观者不甘落后,纷纷要求把自己神圣
的大名庄严地签上,以便由此在“评先”的道路上迈出关键的一步,写大字报者确系世
上最大公无私者,他完全不顾忌别人要把他的“先进”抢走,反而是恨不得让所有地球
人都在其大字报上签名,以增加大字报的份量,就像后来街头为支持奥运会而征集签名
一样。由于一张纸签不下那么多革命群众的大名,于是又外加一张专做签名之纸。不甘
落后的我,当然也荣幸地由此获得了宝贵的评先资格。
(二)事件起因
闲话少讲,言归正传。话说公元一九七六年四月五日这个载入史册的日子,我因为工作
从沈阳调到武汉的原因,乘车来到了我国的政治中心——首都北京——那个年代没有“
跳槽”一说,有的只是按照组织原则而进行的工作“调动”。
以下内容为当年自己的亲身经历,事件与心里活动都是真实的记录,历史虽有传承关系
,但时过境迁,此一时彼一时,与现今人们的思想、观点恍如隔世。
一下火车我立即来到位于东单的哥们程榆家中,见到他后,听到的是他没头没脑地问话:
“沈阳有花圈吗?”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很奇怪,于是反问他:
“什么花圈?”
“悼念周总理的花圈呀!昨天是清明节,天安门广场这几天悼念周总理的花圈可多了!
昨天晚上下过一场雨,可能会要被雨淋坏一些,待会我陪你一起到天安门广场去看看。”
“我还真不记得昨天是清明节了,沈阳人没有北京人那样关心政治,没听说过花圈的事
。”于是程榆详细地向我介绍了送花圈的前因后果:
公元1976年1月8日,人民敬爱周恩来总理逝世了。全国人民好像一下失去了主心骨,觉
得苦难的中国也许再也没有希望,因此人们感到万分地悲痛。由于周恩来是后来被称作
“四人帮”的一伙人篡党夺权的巨大障碍,因此“四人帮”害怕人民悼念周恩来总理,
压制悼念周恩来的活动。对此人民群众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3月19日,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突然出现了第一个悼念周总理的花圈,是朝阳区牛坊小学
红小兵献的。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的行动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感觉到这是对“四人帮”无声的抗议。没有人组织,没
有人指挥,人们纷纷自发地佩着白花,臂缠黑纱,抬着花圈,川流不息地来到人民英雄
纪念碑前,后来每天都有一、两百万人次到天安门广场悼念。人们眼含热泪,声声呼唤
着敬爱的总理,以表达人民对将骨灰撒满祖国山川大地的总理的思念之情。
现在回忆起来,当时那一切,其实都只是人们对现实不满的隐晦发泄……
花圈越来越多,并且越做越大,挽联上全是感人至深的词句:
“敬爱的周总理,您回来吧,我们日夜想念您!”
“一生奋斗,为中华新颜;灰撒江河,换大地常春。”“九州埋忠骨,大地生辉,总理
精神永驻;八亿仰英灵,民心承露,斯人浩气长存。”
……
(三)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在程榆家中用过早餐后,我与他各骑一辆自行车,很快来到天安门广场。但见络绎不绝
地有人扛着大大小小的各式花圈进入广场。由于人们发现头天敬献的花圈,往往一夜之
后就不知所踪。于是有人就整夜在广场上守护花圈。更绝的是北京重型机械厂的工人们
,为了不让花圈被别有用心之人偷走,他们创造性地做了一只大大的铁花圈,动用吊车
将花圈安放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
苦难的中国经过十年“文革”动乱之后,经济已经崩溃,广大人民群众经历了最初的狂
热,终于明白动乱不是我们所要的“社会主义”,从心底里产生了对呕心沥血,欲挽狂
澜于既倒的周总理产生了无比的敬佩和怀念之情。人民用花圈在天安门广场上汇成了一
片白色的海洋,这是对“十年文革”无声的抗议。
此时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聚集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周围,我仔细阅读着挽联及小
字报,那都是悼念周总理的诗词文章等,如著名的“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洒泪祭
雄杰,扬眉剑出鞘”等诗文。还有一些人在此高声朗读悼念总理的文章,还有一些人在
此进行慷慨激昂的演说。这一切让人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颇有大快人心之感!
正当大家处于极度悲痛之时,忽然看见一群人奋力追打着一名男子,该男子冲过马路向
人大会堂没命地跑去。经打听,才知道该男子自称是“清华大学”的,由于此人刚才在
广场上高呼“周恩来是最大的走资派”,因此激起了公愤,致使受到成百上千人的追打。
令人不解的是,这样一位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却没有受到人大会堂前站岗哨兵的阻拦
,我看见他逃入了人大会堂之中,而追打他的群众反而被哨兵挡在了大门之外。
此时大会堂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强烈要求交出攻击周总理的人,当然是毫无结
果。
这时大会堂门前的马路上开来一辆“宣传车”,这是一辆警用轿车,车顶安有几只高音
喇叭,宣传车在大会堂前的马路上来回不停地开,并反复播放着下面一段话:
“革命的同志们,请你们不要在此处停留,以免被一小撮阶级敌人所利用!”
“革命的同志们,请你们不要在此处停留,以免被一小撮阶级敌人所利用!”
…… ……
(四)“我是奉命的”
人大会堂前交涉未果的人们,此时正不知向何处发泄,当听到“宣传车”作如此宣传时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怒的人们立即火速从人大会堂的台阶上冲了下来,将“宣传车
”围个水泄不通。人们纷纷质问“一小撮阶级敌人”指的是谁。车内坐着三名身着警服
之人。司机是个明白人,他回答说:
“我是奉命开车的,要我开我就开。”于是大家便一齐指责那两位播音员。其中一位回
答说:
“我是奉命广播的,要我播啥我就播啥。”另一位却闭口不愿表态,于是立即被愤怒的
人们从汽车中拖了出来,有人还将他的警帽抢过来抛到半空之中。而那辆汽车顷刻之间
也被愤怒的人们掀翻在地,像一只被翻过来的大王八,四轮朝天地躺在那里。
此时广场上的秩序越来越混乱,估计总共聚集了50万人左右。常常是刚看到这里一群人
围着一个人追打,突然别处又有一群人围着另一个人追打。广场上还有许多“老外”,
他们手拿相机不停地拍照。有一些身穿“便衣”之人,觉得这是泄露“国家机密”,有
辱国格的事,于是把老外的相机抢夺过来,把相机的皮套抛向空中,随后两人押一个,
雄赳赳地把老外押离了广场。
当年美国还未与中国建交,但在北京设有以老布什为主任的“联络处”,这老布什也就
是后来被选为美国总统的那位。联络处有一辆特别扎眼的,挂着外交牌照的红色轿车,
当年中国虽说被称为“红色中国”,但官员们乘坐的轿车只有黑、灰两色,连蓝色都极
为罕见(老百姓是一律以自行车为代步工具)。此时该车就在长安街上不停地开过来再
开过去,而车内的人也手执相机不停地对着广场拍照。
广场上大部分的人都和我们一样,都是怀着对总理的思念和敬仰之情自发来到此处,看
到老百姓不顾高压,自发地悼念总理,我们觉得特别解气,真是民心不可违,有这样的
人民,中国不会没有希望的。
此时许多有组织的“民兵”正在驱赶广场上的人群,要大家迅速离开。我们身旁站着一
老一少两名工人摸样的人。年轻人对老师傅说:
“太过瘾了!太过瘾了!老子今天不去上班了!”
当看到“民兵”在驱赶人群,那位年青人又说:
“这些‘民兵’干嘛呀!做这些不得人心的事!”老师傅说:
“他们还不是奉命来的,你不也是‘民兵’吗?要你来你还不是也得来?”
我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我对程榆说,我们还是走吧,我还要按原计划
到大栅栏去买些东西。于是我们骑车向前门方向走去。当年人民英雄纪念碑南面还是一
片松树林,因此在前门那边看不到广场内的情形。到了那里我们才发现已经戒严,有警
察在此把守,所有的人只许出不许进,很多人围在那里打听为什么戒严,天安门广场是
否发生了什么事情。警察好像录音机一样,对所有提问反复“播放”着同样的话:
“发生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北京市的同志们应当已经听过传达了,请大家不要在此停留
。”
看到此情此景,程榆有些不想离去,他说:
“还走吗?出去可就进不来了呀!”我说:
“还是走吧,我还有许多东西要买呢!而且我们还得去吃中饭呀。”
(五)确实威力无穷
那个年代,只有北京和上海的商店里边还有商品“陈列”,其它地方的商店基本上只有
空落落的货架。所以凡是路过北京、上海的人,购物是必做的功课。“外地人”无一例
外都变成了日常用品的采购员和搬运工,好像这两处的东西不要钱似的,即使是老弱病
残者也像驴子一样尽可能地背上大包小包,我有一次曾因携带了145斤的超重行李乘火
车而被罚款。有些商品如肥皂、白糖等,购买时还必须凭北京市的工作证,但也只需掏
出工作证晃一下即可,由于当年全国几乎所有单位的工作证都是一个小红本本,当售货
员要我出示北京的工作证时,我便掏出每天必须随身携带的红宝书《老三篇》(与工作
证同样大小的红本本)晃一下,也就万事大吉,看来毛主席的著作确实威力无穷,连买
肥皂都管用。
在前门外吃过午饭之后,由于心里惦记着广场那边的情况,此时已无心购物,我们决定
还是回到天安门广场去。此时前门那边戒严依然没有解除,仍然是许出不许进。我猜想
长安街一定不会戒严,否则的话国际影响就太坏了,于是我们两人骑车绕到长安街,果
然没有戒严,车辆与行人都可以自由通行,但却不允许进入广场,于是我们将自行车停
在“灰池子”观礼台下,观礼台已经站满了不少“首长”,我们也学着别人的样子登上
观礼台手搭凉棚做首长“观礼”状。
(六)“着火了!着火了!”
此时许多警察正排成一排,向南驱赶着人群,被警察驱赶的人们却毫无离开之意,于是
包围圈向南面压缩,似乎让人退无退路。突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被包围的群众奋起
反击了——不知他们从哪里搞来许多石块——也许是在松树林中捡的?大大小小的石块
如流星雨般向警察们掷去,而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警察们一下子反而变成了丧家之
犬,立即作鸟兽散,套用一句古典小说里的话叫做“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有那等
跑得慢的,额头上立即绽放出鲜艳的红色,他们用手帕捂着头没命地逃去。一眨眼工夫
广场上穿警察制服的人好像人间蒸发,踪影全无。
观礼台上忽然有人叫喊起来:
“着火了!着火了!”
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广场东南角一辆轿车被人点着,冲天大火冒着浓烟腾
空而起。由于广场上戒严的警察全都逃之夭夭,此时戒严令已经无人执行,灰池子观礼
台上的“首长”们都纷纷不顾自己的“身份”而急速冲下看台,以便“零距离”观察史
上最牛烧车事件。
事后了解到,当时在天安门广场东南角的三层小灰楼内,设有“首都民兵、警察、卫戍
部队的联合指挥部”。指挥部抽调了民兵、公安干警各3000人和部分卫戍部队组成机动
力量,随时准备镇压群众。当时有群众包围了“联合指挥部”,派出4名代表向指挥部
交涉,提出归还花圈、释放被捕群众、保障群众悼念总理的权利等三项要求,由于指挥
部毫无诚意,谈判无果。12时58分,愤怒的群众烧了指挥部头头乘坐的上海牌轿车一辆
。下午3时许,又烧了指挥部的面包车一辆、吉普车两辆。联合指挥部先后调集卫戍部
队一个营,警察80人、民兵200人,加强小灰楼的警戒。部分群众冲入楼里。5点零4分
,小灰楼被群众点燃起火。5点15分,指挥部全体人员只好灰溜溜地从南面窗户爬出,
撤离了指挥部……
与我们同时到达现场的还有两辆从广场东边公安部大院里呼啸而出的救火车。而愤怒的
人们不允许救火车靠近着火轿车,有人开始打砸救火车。车上的人一边用手护着头,一
边高喊:
“同志们,这是国家的财产,这是国家的财产!”
于是有人又开始打车上的消防官兵,此时有人说:
“打他们干嘛!他们只不过是执行命令的!”
然而说不要打的都是“看客”,打人者是“实践”者,他们用自己的“实践”来发泄积
压在心中多年的不满,尽管他们的行为有些过分,但还是获得了“看客”们的同情,因
为他们打烧的并不是人民的财产,此时的国家早已不是属于人民,而成了“四人帮”的
私产。
在目睹了两辆气车被烧的“壮观”景象之后,我决定要与程榆分手,因为我在京停留时
间有限,我还有探访在京亲友的任务,于是我骑车离开了天安门广场。与我分手之后,
程榆到附近澡堂洗了一个澡,然后再回到广场,他一共看到烧了四辆汽车才回家。
(七)必须在晚上十点之前离开
拜访了几位亲友,他们单位都已传达天安门广场发生的事情,甚至连小学一年级的小学
生也被告知,说天安门广场发生了“反革命”事件,要大家不要到天安门广场去。但北
京市民私下没人认为这是反革命事件,而认为这是民心之所向。为了安全起见,亲友们
劝我在返回东单的时候,不要再从天安门广场经过,以免发生意外。但我认为长安街是
北京的形象,总不能不让人走路吧,路经天安门应当是没事的。
当我骑车到达天安门广场时,大约是下午六点左右,此时广场没有戒严,可以任人自由
出入,广场上的高音喇叭里不停地播放着市长吴德的讲话,是放一遍吴德的讲话录音,
再放一遍播音员播出的录音:讲话的大意是:
同志们,近几天来,正当我们学习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重要指示,反击右倾翻案风,抓革
命、促生产之际,极少数别有用心的坏人利用清明节,蓄意制造政治事件,把矛头直接
指向毛主席,指向党中央,妄图扭转批判不肯改悔的走资派邓小平的修正主义路线,反
击右倾翻案风的大方向。我们要认清这一政治事件的反动性,戳穿他们的阴谋诡计,提
高革命警惕,不要上当。
全市广大革命群众和革命干部,要以阶级斗争为纲,立即行动起来,以实际行动保卫毛
主席,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保卫我们社会主义祖国的伟大首
都,坚决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进一步加强和巩固无产阶级专政,发展大好形势。让我
们团结在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周围,争取更大的胜利。
今天,在天安门广场有坏人进行破坏捣乱,进行反革命破坏活动,革命群众应立即离开
广场,不要受他们的蒙蔽。
记得讲话的最后警告说,所有人必须在晚上十点之前离开广场,否则……
听到广播之后,我没有再次进入广场,而是径直回到程榆的家中。
(八)广播里说
第二天,中央台的广播里传来了将此事件定性为“反革命事件”的报道。并报道说,北
京机床一厂等工厂的工人们对“反革命事件”进行了坚决地反击。
后来才知道:
晚上9时29分,“指挥部”下达了镇压的命令。由于参加围剿的各路队伍行动不一,群
众乘机迅速疏散。这时,参加围剿的641名警察从天安门广场西侧首先冲到纪念碑附近
,包围了群众。突然,广场上的所有电灯忽的一下全黑了,而后又一下子亮了起来,把
广场照得如同白昼。警察手持木棒、皮带,不分青红皂白地向群众下毒手。警察的棍棒
、皮带、桌椅腿雨点般落在无辜群众的身上,地上留下了一滩滩的鲜血,以致第二天不
得不用洒水车清洗地面。
4月5日之夜,在神圣的天安门广场,200多名革命群众遭到了血腥的镇压和逮捕。
这就是震惊世界的丙辰“4·5”天安门(事)(件)。
虽然遭到了血腥的镇压,但当6号那天我再次经过天安门广场时,发现仍然有不屈的人
们献上的花圈,表明人心所向是镇压不下去的。那天我到北京机床一厂去拜访老同学,
我们班在该厂有多名同学,这些同学在学校时分属于不同的两派,但今天我们的思想却
出奇的一致。是事实教育了我们,“文革 ”中大家分裂成“两派”,其实是被“四人
帮”所利用,以致群众之间互相无休止地斗来斗去,今天又是事实再次将我们团结成了
“一派”。当我见到陆玖同学时,他把我拉入自己的房间,对我说:
“我们关起门来说话,广播里说我们机床一厂的工人到天安门广场去进行了‘反击’,
其实‘反击’是我们去的,但送花圈也是我们去的。”
多余的话他不便再说,但是我早已心领神会,觉醒的人民谁又不对“四人帮”的倒行逆
施痛彻骨髓呢!
四月七号经过天安门广场时,看到依然有群众敬献的花圈,当晚我乘车离开北京并于第
二天回到武汉。
(九)北京人也学会了“糊弄小鬼子”
到武汉后白色恐怖迅速笼罩了全国。
4月8日,《人民日报》发表了吴德在天安门广场的广播讲话,并以《人民日报》工农兵
通讯员、《人民日报》记者名义发表了《天安门*广*场的反革命政治事件》的报道,报
道说:
“一小撮阶级敌人打着清明节悼念周总理的幌子,有预谋、有计划、有组织地制造反革
命政治事件”。报道把人们对“四人帮”的声讨和对“左”倾错误的抗议说成要在中国
“搞修正主义,复辟资本主义”,把人们拥护邓小平的领导说成“为邓小平歌功颂德,
妄图抬出邓小平当匈牙利反革命事件的头子纳吉”。各地又根据中央的要求,追查所谓
“政治谣言”,搜捕天安门事件的参加者和“幕后策划者”。一场大规模的全国性的大
清查、大搜捕开始了——追查所谓“制造反革命政治事件的幕后策划者、指挥者,以及
反革命谣言、诗词、传单的制造者”。
此时的我,对程榆的处境十分担心,因为北京市各单位都在审查“4·5”那天没到单位
上班之人。我不敢写信与他联系,怕联系变成自投罗网。正好王忠从河北出差来到武汉
,我托他到京时务必前去程的家里看看。后来程与王都来了信,程榆毫发未损,日本人
的统治让沈阳人学会了“糊弄小鬼子”,而“四人帮”的统治同样教会了北京人“糊弄
小鬼子”。在那个特殊年代,各基层单位对“四人帮”的“大清查、大搜捕”,也是采
用了沈阳人“糊弄小鬼子”的方式,从而保护了一大批人民群众。
公元一九七六年十月六日,苦难深重的中国人民终于迎来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天……
1978年11月16日,《人民日报》公布了中共北京市委的决定,宣布天安门(事)(件)
完全是革命行动,为受迫害的同志一律平反、恢复名誉。
那年12月,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公报又宣布:
“1976年4月5日的天安门(事)(件)完全是革命行动。以天安门(事)(件)为中心
的全国亿万人民沉痛悼念周恩来同志、愤怒声讨‘四人帮’的伟大革命群众运动,为我
们党粉碎‘四人帮’奠定了群众基础。全会决定撤销中央发出的有关‘反击右倾翻案风
’运动和天安门(事)(件)的错误文件。”
至此“天安门(事)(件)”终于划上了一个公正、圆满的句号……
历史再次证明,一切倒行逆施,与人民为敌之人,他们猖狂于一时,他们表面上似乎很
强大,但最后还是逃脱不了历史公正的判决。
(全文完)
注:此文为历史的真实记录,思想可能已经老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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