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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y版 - 从中国种族斗争史看美国今日种族乱局(三)保山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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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林则徐话题: 回民话题: 保山话题: 惨案话题: 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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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十月,林则徐到达云南昆明,开始调查保山惨案。
此时的云南,已经是一个火药桶!保山惨案之后,云南各地回民武装开始复仇,屠杀汉
民,和官府对抗。而汉人民兵武装,因为担心官府秋后算账追究惨案责任,不仅杀回民
,也开始进攻官府。后来居然发生了香把会攻入保山县城,焚烧县署,砸牢劫狱的事情
。整个云南的局势错综复杂。回民武装,汉人民兵,清朝官府,三方互相揪杀,而平民
则夹在中间,惨受屠戮。
局势紧迫,林则徐决定先使出雷霆手段镇压各派武装,稳定当地局势。
经过短短两个月的准备,道光二十八年正月,林则徐出兵平叛。短短四个月,将各股回
汉武装一一平定,最终在永昌府将最大的汉人民兵组织香把会解除了武装。至此云南一
境乱局方告平息。
叛乱平定后,林则徐马上着手调查办案。死了这么多人,是非曲折,前因后果,需要给
各方一个交代!
涉及种族矛盾的案件,最难处理!在美国的诸位对此一定深有感触,远的如1992年黑人
出租司机Rodney King拒捕被殴案件,造成种族矛盾激化,最后在陪审团确定警察无罪
之后,洛杉矶爆发大规模黑人暴动,抢劫枪杀,火烧无数商铺(宛如清末义和团的火烧
大栅栏),导致50人惨死。最后靠美国海军陆战队一师(就是和日本人在瓜达卡纳尔岛
一战成名,后来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长津湖血战的大名鼎鼎的陆战一师)赶到才控
制住局势。近的如2012年佛罗里达 George Zimmerman杀死Trayvon Martin案件,引发
了席卷全美的BLM(Black Lives Matter黑命贵)运动。在民主社会成熟的司法制度下
,此等案件尚不能处理万全。倒退150多年,在清朝那种专制制度下,保山惨案这么棘
手和敏感的案件,其处理难度可想而知!
现在让我们看一下林则徐,这个中国封建王朝制度下最有能力的官员,是如何处理
保山惨案的。
林则徐首先宣布“不问回汉、只问良萎”!表明了自己秉公处理,以事实为依据,
以法律为准绳,对任何种族都不偏不倚的态度。当然,表态谁都会表,是否能令人信服
要看后效。
保山惨案,情节扑朔迷离,汉回双方各执一词。汉民这方,坚持是因为回民武装已经逼
近城池,并且派人和城内回民联系,准备里应外合破城。汉民为了自报,才调集临近民
兵进城。在高度紧张的空气之下,引发惨案。而回民则认为是永昌府官员秘密发函,调
四乡民兵入城,进行种族屠杀。密函即所谓“印结”,就是有官方印信的保证书。所谓
印结为凭,就是此项行动得到官方授权,可免行动人无罪。如果此密函存在,则保山惨
案就不是民兵组织的自发行为,而是政府暗中默许并帮助进行的种族灭绝行为。不仅事
件性质完全改变,涉事官员也都面临死罪。因为在正常情况下,即使是在清朝,种族灭
绝政策也不是官方能容忍的。
而此案两个关键物证后来都告缺失。汉民所指回民入城奸细,并无和城内回民联系的信
函被搜出。而回民所指的永昌府官方密函,仅能找到一张防匪之谕,并不是种族屠杀的
命令。
林则徐即以防匪之谕为第一物证,将保山惨案定性为民兵组织的自发式的种族屠杀
行为,这样就开脱了官府的责任。更重要的是,通过否定惨案是政府主导的,避免了更
深矛盾的激化。
对于保山惨案所涉及的4类人,林则徐是这么处理的:
汉族官员:永昌府官员仅仅是免职降职了事,而没有获得更重的惩罚。其中惩罚最重的
是永昌府知府恒文,也仅仅是革职永不叙用。其他官员多为降职,而且还留滇候补,以
观后效。日后说不定还能恢复职务。是不是有点像处理三鹿氰胺事件中责任官员?
参与屠杀的汉族民兵武装和在惨案中趁机劫掠的底层群众:死罪重罚!比如永昌知
府恒文的长随(仆役)黄贵,在保山惨案中趁乱劫掠霸占杜文秀的未婚妻马小有姑,被
判斩枭(斩首)!而直接责任方香把会头目等4人被处于极刑凌迟,斩枭上百人,充军
流放300多人。是不是有点像现今在野蛮拆迁和城管打人等恶性事件曝光后,每次都抛
出“临时工”顶罪?

回民武装:对于惨案后屠杀汉人的回民武装人员,同样予以严惩。但死刑人数判得比汉
族人数少。一共近百人被处死。

上访回民代表:那些坚持体制内上访的回民代表,大多为士绅大户。林则徐一方面通过
严惩香把会一众满足其基本诉求,另一方面也仍然寻机给其以震慑。经林则徐调查,杜
文秀等人上访之时,夸大了死亡人数将近1倍。在其京控呈词中更有其它不符合事实之
处。按大清律,申诉不实有罪当罚。但林则徐表示从宽免责,不予追究。
林则徐这样处理后,回汉双方的下层群众都受到震慑。而回汉上层虽然也受到一些
震慑,但主要是安抚为主。汉族官员未杀一人。而回民士绅的诉求也基本得到满足。在
打压和安抚之下,各方基本接受了现实。
但大家内心中,对这样的处理真正满意吗?
汉民满意吗?不满意!在汉民眼中,如果从保山惨案这个单一地点单一事件来看,
肯定是汉杀回。但从云南全境来看,以几年时间来统计,更多是回杀汉。用当时人的话
说“在滇省回民之杀汉民,前后统算,实数倍于汉之杀回。”但这次处理中,所杀所流
之汉民数倍于回民。汉民觉得处理不公!
这里要特别提到一个人,香把会总首领沈聚成。
沈聚成之死,又是一悬案。

他并不在凌迟处死的四人之内。因为他和其他主要凶手27人,在押解过程中先行集
体自杀了!这个自杀的时机恰到好处!作为保山惨案的当事人和最大责任人,他最清楚
这项行动是否经过官方授权默许。而他一死,则人证不存,只有一张防匪之谕的物证了
。案件处理起来就容易多了!
在云南汉民中,关于沈聚成之死,流传着种种故事。
一说,沈聚成等人为了避免连累永昌府一堂文武官员和当地士绅,主动选择吞金自杀,
慷慨赴死。在这个语境下,沈聚成等28人简直就是当世之田横五百士!
另外一个故事里则说沈聚成在押解路上,对同伴说“官委剿杀印谕,今尚缝在棉袄内”
。但他清醒地知道林则徐不会让自己走完押解之路,他必须死,而印结这个物证必须消
失。于是他被动选择了自杀!
更有人说沈聚成等人干村就是被自杀。主导者可能为永昌府官员,也可能为林则徐。
沈聚成死后,被云南汉民视为民族英雄。这就彰显了一个悖论。若无种族矛盾,沈聚成
在世人眼中就是一个劣迹斑斑的矿霸和黑社会头子。但有了种族矛盾,他在回民眼中成
为十恶不赦的屠夫,但在汉民眼中就成为慷慨赴死的民族英雄。彼之屠夫,我之英雄!
这种现象在今后的历史中还将无数次的出现,直至今世。以大家非常熟悉的作家张承志
为例。他早期的《北方的河》《黑骏马》等皆为一代雄文,汪洋恣肆,令人叹服。但在
后来的《西省暗杀考》和《心灵史》等作品中,他直接将平定陕甘收复新疆的汉人民族
英雄左宗棠称为“左屠夫”,而大肆赞美马化龙等起义领袖。只强调湘军在平叛过程中
对回民的屠杀,而对回民起义过程中对汉族平民的屠杀则略过不表。引起了众多汉族读
者的抗议和不满。
对于案件处理结果,回民满意吗?也不满意!对他们来说,他们希望是将事情定性
为永昌府主导,将永昌府官员正法,而不仅仅是革职永不录用这样轻飘飘的惩罚。
而且林则徐为了避免种族矛盾再一次激化(保山惨案之后,一城之内回汉还怎么比邻而
居?),采用种族隔离政策,将幸存回民迁离永昌汉人聚居区,搬到官乃山单独居住。
但后来搬迁移民工作并没能处理好。
回民更怀疑此案物证被林则徐做了手脚。后世的一些历史学家,如太平天国研究专
家罗尔纲,就支持这种观点,坚信是林则徐篡改了物证,将密令种族屠杀的印结,改成
了一般的防匪之谕。反正沈聚成等人已自杀,死无对证!
但此案已结!而且是由皇帝专门委派的体制内最有声望最有能力最有智慧的人判决
的。杜文秀们无话可说。
杜文秀默默领回了未婚妻马小有姑并完婚。后来夫妇感情和睦,共育有7名子女。
但他在内心中已经毅然与体制决裂,走上了另外一条决绝的道路!在今后的8年时
间里,他所做的事情只有一个——等待时机,准备起事!
另,据清朝官方资料称,在被黄贵霸占的两年期间,马小有姑未被奸污。这点实在匪夷
所思!
处理保山惨案和云南乱局,耗费了林则徐最后的精力。他心力交瘁,身体状况也每下愈
况。他已经尽了一个封建王朝制度下的能臣所能尽的最大努力。期间夫人亦病死于任所
。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66岁的林则徐卸任退休,返回福建原籍。
在离任之际,朝廷为了表彰他处理回汉冲突有功,封太子太保,赏戴花翎。这是无
上的荣耀,朝野纷纷称颂其才。但林则徐自己清醒地认识到,他仅仅是强力修补,均衡
各方,达成了表面的和解。但回汉矛盾的地火仍在燃烧,等待着喷发,民族团结久安长
治只不过是一个痴心梦想!
在践行宴上,林则徐面对恭维他的同僚,发出如下的感言:“老同年,亦未可乐观也!
汉与回,其结仇集怨,是同样深厚,云胸中无芥蒂存在,老同年其能信乎?今只能云暂
时安定,最大限能达十年。”
如前辈预言家江统一样,林则徐把握住了历史发展的脉动,做出了一个无比悲观而又无
比正确的预言!
咸丰六年(1856年),距林则徐离任不到十年,云南回民起义总爆发!
而其领导者,正是上访者廪膳生员杜文秀!
最后交代一下林则徐的最后归宿。
林则徐告老还乡还不到一年,道光三十年(1850年),道光帝驾崩,太平天国在广西酝
酿起事,局势已如鱼游沸鼎。朝廷急于救火,希望将太平天国运动绞杀在摇篮中。这时
新继位的咸丰帝想起了平叛专家林则徐,于是不顾其老病不堪之身,命其为钦差大臣,
赴广西剿匪(当时太平天国名号未定)。此时的林则徐,从福州老家,强驱病体,踏上
了最后的征程。此时的他已经无法骑马,而是躺在特殊的卧轿中,被随从抬着,从福建
经广东奔赴广西。尚未到达广西,林则徐就病逝于广东普宁。
倘若林则徐不死,以其才干,也许能在太平天国起事之处就将其扼杀,中国的历史将会
改写。但可惜历史已经不能给他这一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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