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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adline版 - “端油大师”印度或成俄乌冲突最大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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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1日，当印度外交部长苏杰生发推特称和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进行了一次“有益交谈”时，距离美国商务部长吉娜·雷蒙多指责印度用卢布购买俄罗斯石油“令人极其失望”，才过去了一天。
同样在3月31日，俄罗斯外长谢尔盖·拉夫罗夫飞抵印度，开始自己为期两天的访印之旅，而载着英国外交大臣利兹·特拉斯的专机同一天降落在新德里的机场。英俄外长的访印行程几乎同时开始，同时结束，印度政府高层还要在那两天抽空和美国副国家安全顾问达莱普·辛格碰面。访印期间，特拉斯忙着敦促苏杰生减少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拉夫罗夫则忙着劝说苏杰生用卢布来支付运进印度的一桶桶俄罗斯石油。
据印度《商业标准报》报道，自2月24日俄乌战争爆发以来，印度的炼油厂一直在通过现货招标抢购俄罗斯石油。随着欧美多国对俄罗斯能源制裁层层加码，在其他购买国退缩的情况下，截至3月底，印度已经用极其优惠的价格购买了至少1300万桶俄罗斯石油，对盟友制裁令视若无睹。
彼时，俄乌即将进入交战的第六周，西方世界和俄罗斯的关系到了势同水火的程度。而一边买着俄罗斯廉价石油、一边又和美国同席而谈的印度，被BBC形容为“东顾西盼”。
因此，当时的舆论场中，绝大多数声音都认为，印度因为俄罗斯惹怒美国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但美国却从4月初指责印度“支持俄罗斯就是支持具有毁灭性影响的入侵”，转变成4月中旬“希望印度不要依赖俄罗斯石油”的表态，再到4月下旬愈发强调印度对美国的“盟友地位”，口风肉眼可见地软化了下来。各方担忧的“美印交恶”的场面没有发生，印度作为世界第三大石油进口国和消费国，反而靠着薅俄罗斯石油的羊毛省了一大笔钱。
与此同时，按照CNN的说法，印度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外交明星”。俄罗斯想着讨好它，美国不愿意和它交恶，欧洲国家围着它团团转，欧盟、澳大利亚、日本、英国等国领导人线上线下都赶着和莫迪见一面，印太地区的国家则提心吊胆，生怕印度的一举一动造成该地区地缘格局震动。
在这场整个西方世界和俄罗斯的激烈对峙中，印度为什么成为了被美国和欧洲“双标”对待的存在？而印度端着的这碗“油”，真的能端得稳吗？
印度买油狂欢美国“嘴软”
或许从一开始，白宫的靶心就不是新德里。
因为当3月底，华盛顿方面指责印度打算用卢布购买俄罗斯原油的决定时，美国政府内部的一位消息人士就悄悄向《华尔街日报》透露，白宫对此事已经留有了一定的余地。
“美国不反对印度购买俄罗斯石油，只要它以折扣价购买，且购买金额不比往年大幅增加就可以。”消息人士说道，“但如果印度大幅增加俄罗斯石油的进口量，可能使新德里方面面临‘巨大风险’。”
美国国务院的一位发言人也含蓄地表示，美国虽然对俄制裁，却没有限制其他国家对俄罗斯能源的进口，这也是考虑到制裁俄罗斯可能对能源市场造成的剧烈震荡。因为按照往年数据估算，全球每10桶石油中就有1桶产自俄罗斯。
但事实证明，印度并没有做到白宫口中的“适可而止”。据BBC报道，截至4月27日，印度从俄罗斯购买的石油量比去年同期增加了一倍多。根据咨询公司Kpler的数据，迄今为止，印度签下的乌拉尔原油（俄罗斯出口混合油的参考油品牌）的合同数量已经达到了约 2600万桶，超过了印度2021年采购俄罗斯原油的总量。
这种大批量采购，一方面是由于制裁令使俄罗斯原油买家大幅流失，石油价格大幅跳水。据Kpler分析师马特·史密斯透露，到了3月底，布伦特原油（美国参考油）和乌拉尔原油的差价已经达到了历史最高纪录，而往年，这两种参考油品牌的售价相差无几。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印度进口美国石油的未来变得虚无缥缈。作为印度原油进口的最大供应国之一，美国如今也无法再依赖俄罗斯进口来补充自己出口造成的窟窿。它需要首先保证自己的国内原油供应充足，才能匀出多余石油出口给印度。而在美国和伊朗核谈判停滞不前的现状下，印度也无法购买伊朗原油以备不时之需。
多种因素作用之下，印度摆出“狂欢”的姿态大肆抄底俄罗斯原油，变得情有可原。
莫迪政府对克里姆林宫的态度也变得暧昧不明。新德里方面虽然支持俄乌停火和通过外交途径解决争端的呼吁，但也在联合国对于谴责俄罗斯入侵的决议草案投了弃权票。
对此，美国确实在早期明确表达过自己的不满。印度打算用卢布买油时，美国指责自己的盟友是在“支持卢布和破坏以美元为基准的全球金融体系”；印度抢购石油时，美国虽然说着“不违反对俄制裁令”，但又谴责印度“支持俄罗斯就等于支持毁灭性的入侵”；拜登更是亲身下场，公开表示印度对俄罗斯的立场上“发生了动摇”。
即便是3月底向《华尔街日报》表态美国允许印度不过分买油的消息人士，也表示出了强硬态度：“未来我们会加大对俄罗斯能源的制裁力度，我们正在告诉每个人，世界每个角落都应该确保抵制俄罗斯。”
但这种强硬并没有从一而终。
到了4月上旬，白宫新闻秘书珍·普萨基在白宫简报会上的表态已经明显松动：“我们的副国家安全顾问达莱普·辛格（辛格是美国对俄经济制裁的主导人物）刚从印度回来，我们坚持认为，是否停止（从俄罗斯）购买能源是每个国家自己的决定，我们（美国）做了决定，其他国家也有自己的决定。”
接下来，她口风一转：“辛格访印期间明确向他们表示的是，印度加速进口俄罗斯能源和商品不符合印度的国家利益。”她又聪明地补了一句：“但我们同时想申明的是，俄罗斯石油一直都只占印度进口石油总量的1%-2%，但是美印也确实应该加强合作，减少对俄罗斯石油的依赖。”
短短一段话，普萨基转了三次折，这也暗合了美国对印度的矛盾态度：对印度公然“打脸”美国制裁令的说法愤愤不已，但又无法放出“狠话”和印度这个盟国彻底撕破脸。
与此同时，印度也不太给自己的西方盟友面子。“这段时间以来，这个（抵制俄罗斯石油的）问题好像已经演化成一场运动了。”在普萨基表态的同时，印度外长苏杰生告诉印媒，“但我今天读到的一份报告显示，3月份欧洲国家从俄罗斯购买的石油和天然气，比前一个月还要多15%。印度和俄罗斯在国防和能源部门以及其他领域一直是合作伙伴。”
印度财政部长尼尔马拉·西塔拉曼则干脆利落地表示：“如果能以更便宜的价格获得石油供应，印度为什么要对购买持谨慎态度？”
这番表态在《华盛顿邮报》看来，既是印度对欧洲“言行不一”的责怪，也是印度向美国撇清自己“俄罗斯石油大买家”的身份。
到了4月9日，美国副国务卿温迪·谢尔曼在回答记者就美国现阶段对印政策的问题时，加重了对印度的赞美语气：“美国与印度的关系是非常关键的，美印的国防贸易中充满着机遇。我们与他们有强大的防务关系，他们与澳大利亚、日本是四国集团的一部分，我们正在推进许多对印太繁荣和安全至关重要的成就。”
“当然，我们也希望印度能摆脱他们与俄罗斯的伙伴关系。”谢尔曼补充道，不复普萨基的绵里藏针，语气要温和很多。
4月11日，新一轮美印磋商又来了。这次是继2020年之后的又一次2+2部长对话，印度外长和国防部长来到了华盛顿，和他们的美国同行对话，谈话的大部分内容仍然是劝说印度远离俄罗斯。
事实证明，一轮又一轮的甜言蜜语和恐吓威胁并没有起到太多效果，更多俄罗斯石油合同如雪花般飞向新德里。等到了4月22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的首席顾问德里克·乔莱接受印媒亚洲国际新闻的专访时，态度已趋近无奈：“华盛顿完全理解新德里与莫斯科的长期防务关系。”
他没有再对印度喊话或施压，而是又一次强调：“美印的伙伴关系存在巨大的潜力。它已经为两国在该地区和全世界的发展带来了红利。我确信，美国已经准备好了额外的计划，来满足新德里未来的国防和国家安全需求”
布莱语气恳切：“而且我们认为，真的，除了上升，（美印关系）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这番表态，是在印度开始使用几种俄制武器，并签署了俄罗斯S-400防空系统的购买合同后作出的。该防空系统一直是《美国敌对国家制裁法案》的重点打击目标。
同一时间，拜登和莫迪举行会面，所有的外交口径都是关于“我们人民之间的深厚联系”和 “共同价值观”的口号。4月22日，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飞抵印度商谈英印贸易关系时，略去了两国关于俄罗斯问题的态度分歧。
至此，美国和欧洲步步退让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晰。种种迹象表明，印度成为了它们不敢失去的朋友。
为什么？
印度——西方印太战略不可或缺的一员
“美国意识到，它需要把印度作为一个‘需要争取的新伙伴’。”伦敦大学国王学院国际关系学教授哈什·V·潘特说道。
这一逻辑同样可以延展到欧洲。因为作为印太“四国集团”（印澳日美）的成员，印度在印太地区的战略地位至关重要。美国若失去了印度这个盟友，在印太问题上几乎失去了最大依靠。而英国和欧盟则希望通过各自的政策，将其影响力通过印度外延到印太地区。
早在俄乌开战的两周前，拜登政府就印发了白宫印太战略，字里行间一直在强调印度对美国的重要性，以及他们希望新德里在这个重要地区发挥核心作用的愿景。早在特朗普时期的《印太战略框架》，就将印度单独列为重要角色，拜登的战略也强调美印双边关系是其整体印太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特朗普的框架更明确地提出了美国帮助印度崛起的目标，而拜登的战略则承认印度是“南亚和印度洋的领导者，活跃在东南亚并与之相连，是四国集团和其他区域论坛的推动力，也是区域增长和发展的引擎。”
而印度也无法失去美国这个靠山。尤其是当巴基斯坦动荡加剧、缅甸内战、塔利班掌管阿富汗等诸多问题，南亚地区的混战让印度必须依靠美国的支持，才能保证其在该地区的主导地位。
与此同时，2020年，欧盟和印度公布了未来五年的联合路线图，涉及如气候变化、安全、公平贸易、人权研究和创新等领域的合作，2021年，印欧重启贸易谈判，并启动海洋安全对话。
这正是欧盟印太战略的重要一步。尽管并不是印太国家，欧盟成员国们也希望通过印度对印太地区的陆地和海洋施加影响力。“一个更强大的伙伴关系，将使欧盟能够增加其在印度-太平洋地区的参与程度，而印度则可以考虑增加其在中欧和东欧的足迹，这是一个发展最少的领域。”观察家研究基金会研究员B·拉胡尔·卡马特说道。
但从另一方面，从印度的立场来看，俄罗斯似乎确实是它无法放弃的伙伴。
事实上，两国的合作关系比美印早得多，要追溯到美苏冷战时期，印度倒向了苏联。此后两国一直保持着联结的纽带，进入21世纪后，也没出现过什么明显裂痕。
而根据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的报告，2017至2021年，印度是最大的武器进口国，占全球武器进口总额的11％，而俄罗斯一直是印度最大的武器供应商。虽然近年来，俄罗斯进口份额有所下降，印度从法国、美国和以色列的国防装备进口量有所上升。
“俄乌战争不是印度自己的战争，它保持中立，但它又确实不愿意因为一场别国战争毁掉自己和俄罗斯保持的多年伙伴关系。”保守派智库“美国传统基金会”（The Heritage Foundation）撰文分析道。
但印度又确实也表现出了自己的诚意。虽然它在联合国关于乌克兰问题的决议上投了弃权票，但它呼吁尊重所有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向乌克兰提供了人道主义援助，并对乌克兰布查发生的平民被杀事件表示了愤慨，呼吁对这一事件进行独立调查。
印度最大的炼油厂——印度石油公司（IOC）近期决定不再将乌拉尔原油列在其招标对象中。
此外，印度空军已经取消了从俄罗斯购买的48架米-17 V5直升机的计划，尽管莫迪政府称这是因为想要鼓励“印度制造”——印度没有选择进一步试探美国的底线。
印度与俄罗斯的关系尽管牢固，但也有局限性。两国之间除了防务合作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接触，印度从俄罗斯进口原油的数量只占其进口原油的很小一部分，处于美国可以容忍的范围。
“显然，双方都不想让过去30年来得到极大发展和加强的美印关系脱离轨道。”《外交家》杂志撰文分析道。
有进有退，两头端水，成就了印度“外交明星”的诞生。“印度刚刚给西方国家上了一堂国际外交的大课。”CNN如是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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