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4次离婚被拒，中国人离婚到底有多难？ - Headline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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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adline版 - 5年4次离婚被拒，中国人离婚到底有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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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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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四年半后，80后女子宁顺花，第5次向法院起诉离婚。
从2016年12月开始，她因为丈夫长期赌博起诉离婚，到现在已经5年，而她的离婚起诉被驳回了4次。
在这五年里，丈夫陈定华被拘留3次，她被拘留1次，法院签发2次人身保护令，即使如此，宁顺花依然要离，陈定华依然在闹。
无奈的是，他们的婚姻关系仍然存续。
宁顺花不是个例。
无论贫富，中国男女，苦离婚难久矣。
反复踏上离婚的起诉之路的，甚至还有李国庆——他已经从企业家转型成为了离婚话题网红，却还是没等到自己期待的一纸判决。
李国庆：“我真的烦了，这都分居两年零五个月了，还得质证感情破裂与否。”
他赌博，他威胁，他打人，她无法离婚
“离婚冷静期”实施已经满百天。
各地纷纷发来“喜报”：
济南市中区离婚人数同比锐减36%江苏上万对申请离婚夫妻放弃登记
武汉近六成申请离婚夫妻放弃登记
不过，也有专业人士指出，因为离婚冷静期增加了诉讼离婚的立案数——如果夫妻一方反悔，另一方就不得不选择诉讼离婚的方式。
宁顺花正是如此。
虽然《民法典》明确规定，有家暴情形的法院可以判决离婚，但是实际操作中，法官往往还是秉持和为贵的原则，一审往往不判离，半年后二审才继续。像宁顺花一样，一审被驳回的并不在少数，而且在近几年被驳回比例越来越高，相应的，判决离婚比例越来越低。
事实上，结婚以后没多久，宁顺花就发现陈定华根本没有正经工作，还有赌博的恶习。
宁顺花和他同一个村，2015年经人介绍认识，在介绍人的口中，陈定华仪表堂堂，有房有车，据说一年还能够赚几十万。
那时候宁顺花二十七八，“有些着急”，两个人16年6月就结婚了。
发现他有赌博的恶习之后，宁顺花果断选择了分居，并于12月去法院上诉离婚，但很快被驳回，法院的理由是“未向法院提供确凿可信的证据证实夫妻感情已破裂”。而就在宁顺花提出离婚的几天之内，陈定华因为赌博被公安局罚款1500元，拘留12天。
2017年宁顺花再次提起离婚诉讼，但12月再次被法院反驳。宁顺花的律师看了陈定华出具的证据，其中有宁顺花给自己发送的“我想你”的信息，还有半年前两个人的开房记录。
宁顺花表示自己有两张身份证，一张被陈定华拿走伪装两人开房的事实，短信也是陈定华发的。但是法庭认为宁顺花没有提供反证，于是第二次离婚诉讼也被驳回。
就在第二次起诉离婚后不久，陈定华找到了宁顺花家里，对她的父亲拳脚相向，打伤了岳父的左眼，因此被公安部门行政拘留5天。
宁顺花又提起了第三次诉讼，就在第三次诉讼前，陈定华发微信威胁宁顺花的弟弟，提到“报复”“杀人”的恐吓信息，又被公安局拘留，然而法院依然认定没有理由证明两个人感情破裂，她第三次离婚诉讼又以被驳回为终点。
2019年12月，宁顺花发起的第四次离婚诉讼案开庭。而就在开庭结束后，离开的宁顺花被陈定华从车上拖拽下来，脸上身上有血痕，手机眼镜破碎。公安部门再一次拘留了陈定华。
为了保护宁顺花的安全，法院两次下达了人身安全保护令，禁止陈定华伤害宁顺花和她的亲属。
持续赌博，不肯离婚，在宁顺花提出离婚后反复骚扰、攻击她的家人，以至于频频进警局被拘留……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陈定华对采访的记者说，这都是因为宁顺花要离婚，所以自己才会这么极端。
除了宁顺花的家人，同时受到骚扰的还有经手这个案子的法官和律师。陈定华曾经威胁法官，如果敢判离，“那他就找辆车撞死他”；
宁顺花的律师也说，一次庭审以后，陈定华把自己的车别住，下车用扳手敲碎了车玻璃。报警后，陈被拘留。
但是陈定华似乎并不怕被拘留，“他知道法律的底线在哪”，每次都是威胁、寻衅滋事，堪堪拿捏着“故意伤害”的分量，无法判刑，被关几天后放出来继续骚扰、找麻烦。
民警不是没有做过软性工作，为了顺利离婚，他们找来陈定华的朋友当说客，还让人给陈定华找新的女朋友，但他丝毫不予理会。
在陈定华口中，他并不是一个家暴的人，反而非常留恋家庭，迁就宁顺花。
“给我一千万我也不要离婚。除了宁顺花，我没想过要跟任何人结婚生子，我把这个看得很重，一旦离婚了，我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他否认家暴，只说和宁顺花的家人互殴过。
他还说，“我估计我也好不了了，我心里感觉已经残疾了。”
一个拼命不放手，一个拼了命想逃离，两个人陷入一场漫长的扯锯战中。
2020年8月，宁顺花的离婚诉讼第四次被驳回，理由是“为保障家庭稳定和社会和谐，以不离婚更为适宜”。
在今年的3月，她第五次，坚持递上了诉书。
离婚难，一个悲伤的笑话
离婚难的新闻，听上去都像冷笑话。
为了离婚，今年已经有不少人买上了黄牛号。因为有些地方在申请离婚前，还添加了一个“离婚预约”的步骤，比如广州市，从2月5日开始的一个月内，仅仅开放173个离婚名额。
即使民政工作人员解释“没有只能办多少个离婚”的KPI，但是他们也不否认，在人多的日子，确实有“离不上”的可能。
去年宁夏一位奶奶与老伴感情破裂多年想要离婚，但她是盲人，而且患有严重的风湿病不能握笔，民政局因此拒绝了奶奶。
好笑的是，为了顺利离婚，这位盲人奶奶硬是在家摸黑练了一年的字，在终于学会写自己名字后，才顺利完成了“签字离婚”的艰难举动——不知道该说离婚难，还是该说奶奶的潜力无穷。
但最悲伤的，还是要数踏上诉讼离婚这条路的伴侣们。
法院对待离婚诉讼，唯一的标准是“夫妻感情是否确已破裂”。
而要证明“感情破裂”，简直比证明“你妈是你妈”还要难。
宁顺花即使一出法庭就被暴力对待，家人被拳脚相加，律师被威胁，仍然在细枝末节上难以达到“长久的、彻底的、没有和好可能的”标准；
而另一位摔杯为号、和老婆上演300集“庆俞年”、绯闻传到漫天风雨的知名企业家李国庆，同样被绊倒在这个门槛上。
李国庆同样认为他和俞渝感情已经破裂，但是俞渝立刻能拿着去年送的玫瑰花、土特产、和两人去旅游的凭证，力证二人还是一对神仙眷侣；哪怕李国庆说这是他把俞渝当作朋友送的东西，事后后悔到甚至“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也无济于事。
这仿佛一个悖论：在你们婚姻存续的时候，证明ta爱你很难，但离婚时候好像又很容易，真令人忍俊不禁。
即使民法典有准许离婚的情形，但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证明“家庭暴力”或者“屡教不改”又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某项专业法律数据库显示，在最近判决家暴相关的100个案件中，准予离婚的只有21件。
21个人脱离苦海了，剩下的人只能继续承受。
法院的基本态度是“以家庭为重”。
2017年，成都一女教师遭丈夫家暴至鼓膜穿孔，女儿被打的手掌缝针，经过司法鉴定被认为是轻伤。一审时候，法院依然不认定这属于家暴范畴，也不认为感情完全破裂，不判离的首要理由为“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然而家暴具有一定的突然性和隐私性，在家庭暴力案件中，只有不到30%的人能够提供相应证据证明家庭暴力存在，有时候的“以和为贵”是一种反向伤害。
甚至在2018年，南京发生过一起妻子董某因为不堪忍受家暴2次起诉离婚，最后被丈夫魏某当众杀害的惨剧。
第一次起诉离婚后，魏某坚决不同意的理由是“担心小董与其他男人生活在一起时，孩子遭到他人性侵害”。由于魏某坚决反对，法庭没有同意董某的离婚诉求。
和陈定华一样，丈夫魏某在外人看起来，条件其实还不错，甚至是某家公司的网络工程师，然而即使第一次起诉未成功后，他仍然对小董拳脚相加，尽管董某报警6次、魏某2次被传唤进入公安局、警方出具了家暴劝诫书，他仍然死性不改。
2019年9月，董某再次起诉离婚，法院准备在9月30日审理，而在开庭的四天前，魏某带着两把铁锤、一把折叠刀来到了董某小区，将岳某用锤子打晕，又持刀追杀董某，在小区里残忍杀害了董某。
后来魏某被判死刑，但是无辜的小董再也回不来了。
这两场令人遗憾的离婚案件里，有几点相似的地方：法院难以认定感情破裂，不肯离婚的一方偏执暴虐，报警和公安传唤没用，劝诫书无法规训。
古语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可古人大概也想不到，现在如果婚不毁，可能人就没了。
被威胁的法官们
离婚难，做离婚的法官也不简单。
说到底，他们只是法律的执行者，但是无能狂怒的人会将矛头对准法官，认为他们才是拆散自己一家的罪魁祸首，自己如果不能好过，那对方一定要给自己“陪葬”。
陈定华扬言威胁，说如果判离就要“撞死法官”，而在四年前在广西，曾经真有法官因为自己判定离婚而惨遭杀害。
2017年除夕的前一天，63岁的退休法官傅明生在家被人连捅13刀，后因抢救无效身亡。
一切源于1994年的一起离婚案。当年，男方龙建才娶了一个小自己16岁的女性为妻，女方有小儿麻痹症，两个人生活艰苦经常吵架，在又一次被打后，女方终于提出了起诉离婚。
龙建才性格恶劣，传唤期间限制女方行动自由，女方曾经试图喝农药轻生，法院调解、反复做工作未果，最后一审判离，两个孩子一方一个。
当时傅明生是这个案件的主办法官，这也本来是一个普通的民事纠纷案，和他这35年间在法院办的每个案子一样，办完就过了。
没想到的是，22年后的春节，龙建才的怒火重新翻涌起来。当年离婚后他一直没有再娶，一直到17年除夕，因为孩子也没有回来，他认为这都是由于当年主办法官傅明生的错。于是龙建才摸到他家，先连砍13刀将其伤害，原本还想上楼继续伤害他的家人，然而门反锁着进不去，于是他打开了屋内的煤气罐。
就这样，一个勤勤恳恳的老法官，在办案22后，倒在了自己曾经主持过的正义之中。
事实上，因为判决结果心怀不满、将矛头对准开庭法官的事情并不在少数，尤其是离婚案件中本来就有暴力倾向、性格偏执的人，更容易误以为是“法官毁了自己的一生”，而牵连的法官有的不堪骚扰匆匆转业，有的干脆换城市生活。
原本，不被暴力威胁、胡搅蛮缠的当事人扰乱判断，应该是维护法律尊严和权威的重要一环，但是在实际行动中，法官的判断无可避免地会受到外界因素干扰。
张玉婷律师认为，在宁顺花的离婚案中，当事人已经5次上诉，这已经可以证明感情破裂，但是对于拥有自由裁量权的法官来说，仍然驳回了离婚诉求，这样的做法“审慎合法，但是合理性有待商榷”。
同样，像陈定华这种游走在法律底线人而言，法官要考虑的就更多。
宁顺花的律师表示：“他去威胁法官，那法官可能就会想，万一这个人想不开，在外面造成什么样的社会影响。”
中国社会里一脉相承以和为贵的婚姻观念、主要靠调解的解决措施、证据问题、自由裁量权再加上对社会稳定因素的考虑……种种因素叠加之下，宁顺花要面对的现实，就是起诉离婚失败4次后，她还需要第5次上诉。
当社会的新痛和陈疴降临在同一个人身上，她需要面对的，不仅是浮在海面上的冰山，还有水下的庞然大物。
而这一次，我们仍然不知道她是否能胜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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