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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e 发帖数: 351 | 1 送交者: 知行少年
新崔斯特姆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別處不同的:都是當街一個曲尺形的大櫃台,櫃裡面預
備著熱水,可以隨時溫酒。前來MF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 每每花四枚金幣,買一碗
酒,——這是二十多天前的 事,現在每碗要漲到十枚,——靠櫃外站著,熱熱的喝了
休息;倘肯多花一枚,便可以買一碟鹽煮筍,或者茴香豆,做下酒物了,如果出到十幾
枚,那就能買一樣葷 菜,但這些顧客,多是近戰和巫毒教的,大抵沒有這樣闊綽。只
有扛著獵槍和手中捏著祕法球的,才踱進店面隔壁的房子裡,吃著火鍋唱著歌。
我從十二歲起,便在鎮口的屠牛旅店裡當夥計,掌櫃 說,樣子太傻,怕侍候不了法獵
二爺,就在外面做點事罷。外面的矮窮搓,雖然容易說話,但嘮嘮叨叨纏夾不清的也很
不少,尤其是一個聲稱自己是來自聖光騎士團 的失憶症患者,每次要求最多給的小費
卻最少。他們往往要親眼看著酒從罈子裡舀出,看過壺子底裡有水沒 有,又親看將壺
子放在熱水裡,然後放心:在這嚴重監 督下,羼水也很為難。所以過了幾天,掌櫃又
說我幹不了這事。幸虧我的姐姐莉亞情面大,辭退不得,便改為專管溫酒的一種無聊職
務了。
我從此便整天的站在櫃台裡,專管我的職務。雖然沒有什麼失職,但總覺得有些單調,
有些無聊。掌櫃是一 副兇臉孔,主顧也沒有好聲氣,教人活潑不得;只有孔二餅到店
,才可以笑幾聲,所以至今還記得。
孔二餅是站著喝酒而進過煉獄A3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臉色,皺紋間時常夾
些傷痕;一部亂蓬蓬的花白的鬍子。穿的雖然是敏耐裝,可是數值低下,還摻雜著一種
叫抗性的垃圾屬性,似乎十多年沒有換,也沒有插寶石。他對人說話,總是滿口詛咒塔
,阿玆莫丹夫婦,教人半懂不懂的。因為他姓孔,別人便從描紅紙上的“高玩和尚孔二
餅”這半懂不懂的話裡,替他取下一個綽號,叫作孔二餅。孔二餅一到店,所有喝酒的
人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孔二餅,你裝備又死紅 了!”他不回答,對櫃裡說,
“溫兩碗酒,要一碟茴香 豆。”便排出九枚金幣。他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 定
又被精英怪守屍體!”孔二餅睜大眼睛說,“你怎麼這樣憑空汙人清白……”“什麼清
白?我前天親眼見你add 了一組強命快速火鏈禁錮舔爺,被人輪著爆菊。”孔二 餅便
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舔爺 不能算一般怪……舔爺!……法獵
打都要用兩只手的怪,我打不過算丟人麼?”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近戰苦逼”,
什麼“A3A4特別難”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 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聽人家背地裡談論,孔二餅在普通噩夢難度也是碾壓過來的,但從地獄開始生活就變得
辛苦,又沒有 reroll;於是到了煉獄,弄到喝狗差不多了。幸而能打過屠夫,便靠低
效率農屠夫+拖屍體,苦苦拖過A2進了 A3。可惜他又有一樣壞脾氣,便是急功近利。進
了A3 不到幾天,被白色小怪打的屎都出來,戰友泰巴馬又被盜號,沒了靠山。如是幾
次,也就沒有鬥志再去A3 了。孔二餅沒有法,便免不了繼續刷刷屠夫,偶然有勇氣了
就去打一次比列。但他在我們店裡,品行卻比別人都好,就是從不拖欠;雖然間或沒有
現錢,暫時記在粉 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還清,從粉板上拭去了孔二餅的名字。
孔二餅喝過半碗酒,漲紅的臉色漸漸復了原,旁人便又問道,“孔二餅,你當真打過A3
麼?”孔二餅看著問他 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他們便接著說道,“你怎的連半
個63級的金裝也撈不到呢?”孔二餅立刻顯出頹 唐不安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
嘴裡說些話;這回 可是全是手黑,掉率不合理之類,一些不懂了。在這時 候,眾人也
都哄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在這些時候,我可以附和著笑,掌櫃是決不責備的。 而且掌櫃見了孔二餅,也每每這
樣問他,引人發笑。孔 二餅自己知道不能和他們談天,便只好向孩子說話。有一回對
我說道,“你過普通難度了麼?”我略略點一點 頭。他說,“普通過啦……我便考你
一考。武僧的迴避光環是什麽效果,你知道麽?”我想,討飯一樣的人, 也配考我麼
,我的職業可是法爺!便回過臉去,不再理 會。孔二餅等了許久,很懇切的說道,“
不知道罷? ……我教給你,記著!這些技能應該記著。將來開了 PVP的時候,知己知
彼。”我暗想開PVP還很遠呢,而且 BLZ遊戲的PVP裏近戰多數是狗,奈得我未來法爺何
; 又好笑,又不耐煩,懶懶的答他道,“誰要你教,不是 +15%躲閃麼?”孔二餅顯出
極高興的樣子,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著櫃台,點頭說,“對呀對呀!……那武僧有四
种光環,你知道麼?”我愈不耐煩了,努著嘴走遠。孔二餅剛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櫃上
寫字,見我毫不熱心,便又歎一口氣,顯出極惋惜的樣子。
有幾回,鄰居孩子聽得笑聲,也趕熱鬧,圍住了孔二 餅。他便給他們茴香豆吃,一人
一顆。孩子吃完豆,仍 然不散,眼睛都望著碟子。孔二餅著了慌,伸開五指將碟子罩
住,彎腰下去說道,“不多了,我已經不多了。 ”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搖頭說,
“不多不多!多乎 哉?不多也。”於是這一群孩子都在笑聲裡走散了。
孔二餅是這樣的使人快活,可是沒有他,別人也便這麼過。
有一天,大約是開1.0.3后的兩三天,掌櫃正在慢慢的 結賬,取下粉板,忽然說,“孔
二餅長久沒有來了。還欠十九枚金幣呢!”我才也覺得他的確長久沒有來了。 一個喝
酒的人說道,“他怎麼會來?……他沒錢修裝 了。”掌櫃說,“哦!……他總仍舊是
去A3打進度。這一回,是自己發昏,竟打到前譴罪詛咒二塔去了。那裏的 東西,打的
過麼? ”“後來怎麼樣?”“怎麼樣?先被移行獸虐,後來又被舔爺爆,1.0.3修理費
翻了5倍,倉庫賣光了身上紅透了又沒錢再修理,連白字女妖都能殺他 了”“後來呢?
……後來被白字蜘蛛守屍體了,ALT+F4 了……ALT+F4了怎樣呢?……怎樣?……誰曉
得?許是 reroll了。”掌櫃也不再問,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賬。
中秋之後,秋風是一天涼比一天,看看將近初冬;我 整天的靠著火,也須穿上棉襖了
。一天的下半天,沒有一個顧客,我正合了眼坐著。忽然間聽得一個聲 音,“溫一碗
酒。”這聲音雖然極低,卻很耳熟。看時又 全沒有人。站起來向外一望,那孔二餅便
在櫃臺下對了門檻坐著。他臉上黑而且瘦,已經不成樣子;穿一件破夾襖,盤著兩腿,
下面墊一個蒲包,用草繩在肩上掛 住;見了我,又說道,“溫一碗酒。”掌櫃也伸出
頭去, 一面說,“孔二餅麼?你還欠十九金呢!”孔二餅很頹唐的仰面答道,“這…
…下回還清罷。這一回是現錢,酒要 好。”掌櫃仍然同平常一樣,笑著對他說,“孔
二餅,你又被守屍體了,還是廢柴白字蜘蛛!”但他這回卻不十 分分辯,單說了一句
“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打 A3,怎麼會修得一毛不剩? ”孔二餅低聲說道,“
被盜號,盜……”他的眼色,很像懇求掌櫃,不要再提。此時 已經聚集了幾個人,便
和掌櫃都笑了。我溫了酒,端出 去,放在門檻上。他從破衣袋裡摸出四枚染了血的金
, 放在我手裡,見他滿手是泥,原來他便用這手走來的, 不愧以前是靠拳頭打怪的人
。不一會,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說笑聲中,坐著用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後,又長久沒有看見孔二餅。到了年關,掌櫃取下粉板說,“孔二餅還欠十九金
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說“孔二餅還欠十九金呢!”到中秋可是沒有說, 再到年
關也沒有看見他。
我到現在終於沒有見——大約孔二餅的確reroll了。 | s****c 发帖数: 11300 | | s*****o 发帖数: 30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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