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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7852 | 1 珠三角最后的自梳女
乍暖还寒的仲春，天空中飘洒着细密的雨丝，青色的瓦棱上浮起一层寒气。与往日
一样，顺德均安镇的这群“姑太”（即自梳女）———黄月、黄姑、黄英不约而同地来
到了冰玉堂。
这所空寂的大屋既是她们当年的居所，也是现在她们灵魂的栖息之地。一辈子不婚
不嫁，不依靠男人们来养活自己。在她们的世界里只有女人———这些“自梳女”可称
作是中国近代史上最独特的一群女性。
珠江三角洲的“自梳女”最早产生于清代后期。据《顺德县志》记载，其时顺德蚕
丝业发达，许多女工收入可观，经济独立。而当时很多妇女出嫁后在婆家受气，且地位
低微，为不受此束缚，这些女工将自己的辫子盘起，情愿终身不嫁。
黄月、黄英这些年逾八旬的老人是中国最后一批“自梳女”。到了20世纪二三十年
代，这一地区蚕丝业日渐衰落，年轻女性听说到南洋打工收入丰厚，遂结伴前往。但是
按当地习俗，没有“自梳”的女性是不能外出打工的，于是去南洋打工前，都会举行仪
式，成为“自梳女”。
黄英永远忘不了12岁自梳的情景。她说，那时候与即将去南洋的妹妹们欢欢喜喜地
举行了自梳仪式，就盼着快点去南洋，但妈妈却哭得很伤心。后来在经历了太多的心酸
后，她才能体会到母亲当时的心情。
“可是没有办法，哥哥要娶媳妇，弟弟要读书，不出去做工怎么行？”黄英说。
“自梳”具有特定的仪式：良辰吉日一到，村里德高望重的婶婶、伯娘主持拜祭，
举行“梳头”仪式，“自梳女”则表示自己将永不嫁人。仪式当日，还要摆上几桌酒席
，请亲朋聚会，以示公众。
自梳之后，女人们便可走出深闺，和男人们一样外出耕作、经商或做工。辫子一旦
梳起，她们不得反悔，日后如有“不轨”行为，会不容于乡党：酷刑毒打之后装入猪笼
投河溺死。其父母也不得收尸葬殓，由其他“自梳女”用草席包裹、挖坑埋葬；倘村中
无“自梳女”，便被抛入河中随水流去。
黄英说，姑太们年轻的时候，都曾有人追求。她们不能也不敢理他们，日子久了，
追求的男人也就知难而退。如果“自梳女”与男人接触多，会受到姐妹们的冷落。
在新加坡建筑工地打工的“自梳女”常戴红头巾，“红头巾”渐渐就成了她们的代
称。当年南洋其它地方的“自梳女”大多是做女佣，也有人做小贩，或开小店。“自梳
女”们一般租住一间很大的房子，房子带有很多的小房间，可以同时居住二三十人。
30岁之前，黄月一直做“红头巾”。她说，姐妹们在一起很团结，很热闹。年龄大
了做不动工了就去做女佣，做女佣一年只有初一和十五两天休息，只有在那个时候，姐
妹们才能团聚。
大半个世纪的沧桑世事赐予了姑太们一种坦然平和的气质。提起一辈子不结婚这个
话题，她们并不显得激动。黄姑说，在顺德均安，女子不结婚十分普遍，很多女子都担
心丈夫不好，不结婚则意味着经济上可以独立，很自由，与姐妹们在一起也很开心。
早年回来的“自梳女”，按照旧俗不能死在村里，冰玉堂也只能建在村外。上个世
纪六七十年代，冰玉堂里住了很多“自梳女”，最多时有30多个。随着时代的不断进步
，“自梳女”不能死在村里的规矩逐渐消失，她们逐渐回到了亲人的身边。
冰玉堂也就成了“自梳女”们的会馆。每年七夕、八月十五和春节等特别的日子，
她们聚集在这里举行活动，拜祭死去的姐妹，并展览自己的手工艺品，供人欣赏。
今天的冰玉堂里供奉了很多神，有观音、济公、关帝等等。所有“自梳女”的牌位
都放在明显的位置，死者的名字写在黑纸上，生者的名字写在白纸上。现在村子里只有
20多个“自梳女”，加上留在新加坡的10多个，总共只有30多个人了。
“还是现在好，女人们可以出去做事，追求独立和自由，也不需要自梳了。”黄月
轻轻地说了一句，语气中飘过一丝怅然和羡慕。（新华社记者 刘茜）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3年4月16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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