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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imals版 - 麟凤龟龙 第49-54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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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四十九回
阿燕心头剧痛,神魂不属,发疯般地四处寻找月儿,可却只能一次次找到失败
和苦痛。他无数次地希望,又无数次的绝望,更无数次在弥天悲伤中飞回温泉,对马齿
苋神山苦苦乞求,依然徒劳无功。直找到精疲力竭,也依然无法找到那坠月泉的所在,
更见不到一丝月儿身影。
不知多少次后,阿燕终于不得不接受失去月儿的事实,但心头一念也野火般疯
狂燃烧起来,无可抑制:“那什么蛇族巫师,必是害死月儿的罪魁祸首。月儿留言如此
,必是只有蛇雕才能克制。我定要找到蛇雕,为月儿报仇雪恨!”
当下阿燕定下心神,高飞细看,苦苦寻找。可找遍千沟万壑,蛇雕依然无影无
踪。绝望之下,仇恨的野火再也无法抑制,干脆放弃了寻找,只没日没夜地四处寻找毒
蛇毒虫搏斗,要逼问蛇族长老下落。群蛇似也发现了他的疯狂,不愿与其拼命,忽然间
躲藏起来了。任他找得死去活来,也没找见几条高阶毒蛇,更谈不上蛇族长老的下落了
。阿燕无可着力,心下更是疯狂万分。
这一晚,阿燕正在鹰骸谷处,捉拿一条被啄得半死不活的毒蛇,忽听旁边一个
声音冷冷道:“你是谁?怎么敢入侵我的领地,抢夺我的猎物?”阿燕一惊,转头看去
,果见一只灰黑色的大鸟正双翼提振,冷冷注视着自己。阿燕心下一动:“莫非这就是
蛇雕?”忙道:“我是一只燕子。我有个朋友为蛇族巫师所害,想请蛇雕王前辈去助拳
报仇。”
那大鸟冷笑道:“一只燕子,也这么大的口气。你凭什么觉得,我应该去帮你
?”口气间显是认了自己便是蛇雕王。阿燕一时语塞,道:“我……我朋友与蛇族巫师
无冤无仇,却被害死了,这乃是天地共愤的事。正所谓善恶有报,前辈若有些良知,便
当相帮。”蛇雕冷笑道:“好一个善恶有报。只可惜,没人帮我报,我又何必帮人报?
你是不是被孔雀族的妖精迷上了?”
阿燕听他出言不逊,心头火起,但为了月儿之事,只得隐忍,道:“不知前辈
有何事不预?在下必会尽全力相帮。”那蛇雕哈哈笑道:“全力是何力?相帮又有何用
?”阿燕怒道:“前辈若是胆小,那便请便。想不到月儿所托,竟也是胆小怕事之徒。”
那蛇雕忽然面色大变,道:“你是月儿所托?”阿燕奇道:“你认识她?”那
蛇雕面色阴晴不定,忽又冷笑道:“非也。我且问你,你尾后这十来根奇羽,似非原生
,从何而来?”
阿燕心头一动,道:“你问此何为?”那蛇雕不答,忽然腾身跃后,便要细看
。阿燕不愿将自己后盘暴露给他,急忙闪身回避。那蛇雕双翅飞舞,极是灵活,但阿燕
已得雀隼真传,虽不纯熟,但也勉强可以应付蛇雕。反复几轮,蛇雕始终无法靠近。
那蛇雕忽然咄的一声,停住身形,厉声喝道:“好,我帮你!不过若是我能捉
得蛇族巫师,你要陪老夫好好地打上一架!”
阿燕立刻道:“一言为定!”那蛇雕扫了他一眼,冷冷道:“此地蛇族巫师,
非同小可,鹰骸谷这名可不是白叫的。今日我心神不定,明晚你来。若是没有见到我,
那么也就不用找我了。”阿燕道:“我可与你同去。”那蛇雕忽然暴怒道:“住口!这
是我的事,你滚远些,莫惹我生气!”
阿燕心头大怒,但有求于人,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忍气吞声。熬到次日晚间,
阿燕心怀惴惴,再次到来,果见蛇雕昂首怒目,翅羽纷乱,面前躺着一条垂死的毒蛇。
阿燕奇道:“这……就是蛇族巫师?这么小?”
那蛇奋起全力,想要昂起身子作威,但伤重已极,终还是无可仰起,愤声道:
“若非我蛇族内讧,毒王目光短浅,过河拆桥,焉能着你这老雕的道?”蛇雕冷笑一声
,连正眼都不看,便如完全没听见一般。那蛇怨毒的目光扫过蛇雕,忽然凝视天空,嘶
声道:“苍天哪,我奉你不薄,你为何这样对我?我毒蛇一族,为何如此命苦?”忽然
七窍绿血横流,头耷拉下来一动不动,身形更是暴缩,竟已死了。
那蛇雕毫不理会,只对阿燕冷笑道:“那老雕给了你飞羽,居然没教你点见识
?小归小,你看看他年纹几何,便知寿数。”阿燕定睛望去,果见那毒蛇头膨奇大,隐
隐有金角凸起,身尾皆暗纹密布,环环相扣,确实是一条极老的毒蛇,而非小蛇。蛇族
之中,通常亦是大者占便宜;可这家伙如此之小,却能存活至今,必有除体力外的过人
本领,说不定还真是蛇族巫师。
想到这里,阿燕心下已信了一半,但兹事体大,不得不依然保持警惕,道:“
既无活口,你有何凭证?”那蛇雕冷笑道:“蠢货一个,居然还自以为聪明,想耍奸猾
。我蛇雕处世,岂能以你肚腹来揣测?不过看在月……看在故人份上,我就告诉你点,
免得你至今还是蠢货一个。”说罢稍稍理了理凌乱的羽毛,说出原委来。
原来蛇雕答应助拳后,果然找到毒蛇巢穴。群蛇虽喷毒厉害,幸而蛇族巫师新
近法力大失,乃是绝好机会。九死一生之后,蛇雕终于捉回重伤的蛇族巫师,审知明细。
本来,这里的毒蛇与远征彩谷的毒蛇本是同宗,只因为巫师与毒王不睦,才率
亲信避居此地。这山里本来蛇雕、仙鹤等均不少,最喜毒蛇,而且那个时候孔雀也能捕
食小毒蛇,蛇群生活十分艰难。历代巫师苦思对策,终于先行征服了孔雀一族,然后利
用孔雀中妩媚多姿的美男子伪装美女,若即若离,骗走仙鹤,趁机尽吞其蛋。长期坚持
之下,终令仙鹤鸟蛋绝迹,认输北徙。后来,蛇族又故技重施,对蛇雕如此,也对群山
中凡是能对蛇类稍有威胁的羽族都如此,更还借此令它们争风吃醋,制造不和。
这只蛇雕王幸而曾远离家乡,后来才从远方回来,但也还是险些着了孔雀王的
道,幸被怀孕待产的月儿母亲偷偷救起。月儿这个名字,便是蛇雕所取。月儿母亲知此
蛇雕勇猛,救他后曾求他就此揭过这茬冤仇。因此,蛇雕也就只得避居此偏僻山沟,日
日隐居,只想寻找蛇族巫师发泄,直至不久以前,才终于掌握蛇族巫师行踪。
在蛇雕蛰伏的这段时间里,这里算是相安无事,群蛇、孔雀都过得逍遥自在。
可偏偏阿毛飞来之后,群蛇纷纷遭殃,于是大为愤怒,便要对其也重施故技。本来,这
事若是让孔雀王的儿子来实施最好,不料孔雀王之子因上次无意中冒犯毒蛇权贵,已被
杀死,现在孔雀王正到处选妃,一时间人才缺乏,无法可想。但后来,有蛇发现阿燕对
月儿抱有歉疚之心,蛇族巫师遂下了决心,不惜缩小身躯,施展法力,临时为月儿接触
禁制,长出美羽,并以其族人来胁迫月儿听从使唤。月儿起初死活不从,但后来终于达
成妥协,只要能将阿燕带走,永不回来,那么也就算完成任务。
不料阿燕不识抬举,虽然美色当前,却依然不肯负鱼鹰所托。群蛇遂失去了耐
心,强令月儿将阿燕迷得神魂颠倒,引阿燕去温泉沐浴,利用火山温泉特殊水质,趁机
洗掉阿燕身上辟水神油,淹死阿燕。月儿无可选择,本已打定主意与阿燕同死,但最后
居然被阿燕顶起。她心头痛悔之下,遂也奋力救起阿燕,自己却无颜回见他,也无颜见
族人和毒蛇巫师,只得投身坠月泉自杀。
阿燕听到这些缘由,心头印证,知这些绝非编造出来,更是大痛,立时扑上前
去将那蛇族巫师碎尸万段。发泄完后,整个身体就象完全呆了一样,一时间喊之不应,
推之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蛇雕冷冷道:“我已帮你做完你要做的事,你当兑现你的诺言。”阿燕心死
如灰,道:“那是当然。”蛇雕冷笑道:“你答应的是,你要陪老夫好好地打上一架。
可现在你鼠肚鸡肠,为情所困,身如木头,哪里能抵我三合?”
阿燕心头悲愤无处可泄,闻言顿时大怒,正要发火,终还是强忍道:“你今日
和毒蛇一战,精力耗竭,明日再战。”说罢不由分说,振翅离开。那蛇雕居然也未追赶。
次日,阿燕果真再次出现在蛇雕面前,精神上也似好了很多,道:“前辈,你
帮过我,我以陪你一练偿还。但我也帮过你额外之事,你当有所回报。”蛇雕略略抬眼
道:“愿闻其详。”阿燕冷冷道:“若非我之事,令蛇族巫师法力大减,你只怕很难报
仇。”蛇雕失笑道:“好,我不否认。你待如何?”阿燕一字一顿道:“我要问你一个
问题,你要据实回答。”蛇雕笑道:“好!不过你要先陪练了这一回,我再来回答你。
你准备好了么?”
阿燕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完全平静了下来,已做好了大战的准备,点头道:
“开始吧。”蛇雕冷笑道:“且慢,我还有一事要先告诉你。”阿燕道:“什么事?”
蛇雕嘿嘿笑道:“我在猎杀蛇族巫师的时候,还曾杀过一条眼纹朱红、全身雪白的小蛇
,死前还会叫‘阿毛’‘阿燕’什么的。是不是你的亲人?”
阿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身体如受巨锥重击,涩声道:“你杀了那
小蛇?”蛇雕厉声道:“正是!”
阿燕大叫一声,眼睛血红,猛冲过去,直恨不得将蛇雕撕成碎片。蛇雕冷笑一
声,居然收羽伸足,迎头直撞过来。阿燕心头愤怒弥天,压根就没想过避开,重重撞在
一起之后,一翅已伤,那蛇雕却并无大碍。阿燕怒发如狂,厉唳一声,便又扑向蛇雕的
脖颈。
蛇雕笑道:“好厉害!”身形已直窜云天,翅毛反转处,居然又已抢先到了阿
燕伤翅处,随随便便一折。阿燕顿时平衡不再,身形直坠,但兀自扑腾着半边翅膀,死
活还要靠近蛇雕,与其搏命。蛇雕冷笑不已,与其不即不离,既不远离,也不趁机锁喉
,只冷冷地看着阿燕重摔在地。
阿燕伤翅剧痛钻心,但却依然极力扑腾着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向蛇雕,恨不
能将他生吞下去。那蛇雕冷冷与他对视,忽然大笑道:“果然是那老雕的传人!勇猛有
余,沉静不足。”阿燕厉声吼道:“再不沉静,也够吃了你!”那蛇雕笑道:“那你来
吃呀?”阿燕气极,但无论他如何扑腾向前,蛇雕始终与其保持一步距离,无论如何够
不着。
蛇雕大笑几声,忽正容道:“你不用如此暴怒。我并没有杀你妹妹。”阿燕完
全不信,怒道:“胡说!那你怎么知道她的样子?”蛇雕悠悠道:“年青人到底还是没
城府。你告诉月儿,难道她就不能告诉蛇族巫师?我就审不出来?你自己都保守不住秘
密,难道还指望她能保守得住秘密?”
阿燕一呆,一时无法回答,但内心里却依然强烈不服。那蛇雕冷笑道:“我只
不过是要你更加全力以赴,以还当年之愿。谁知你愚蠢之极,一怒之下便会昏头,连卷
尾绝技都忘了。”
阿燕惊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那蛇雕冷冷道:“我知你依然不信,但你
没有选择。我现在若要杀你,易如反掌。但我并不想杀你。你是想报仇也好,不想报仇
也好,都得先活下去养好伤,再平复一下你那浮躁心情,才有机会。我若当初没有隐忍
,哪里有今日对蛇族巫师的快意恩仇?”
阿燕半信半疑,但自己现在实在无法可想,小白安危又实在无法冒险,一时间
进退不得,胸口憋闷得便如要炸开一般。那蛇雕冷冷道:“你一介燕子,却得了金雕赏
识,这是何等的造化?可你却不知自重,如此轻贱自己,遇事还如此不冷静,全无策略
,被我一句话就耍得团团转,羞也不羞?我问你,你想问的,是不是生死之秘?”
阿燕惊得瞪大了眼睛,但还没来得及反问,那蛇雕已冷笑道:“世人多以讹传
讹,以为我身有鸩毒,每食毒蛇便向太阳点头致意,怪异非常,就必然通晓生死之秘。
其实,这世上能知生死之秘的,只有能浴火重生的凤凰。可凤凰哪是那么容易有的?你
想救月儿也好,想救小白也好,都得先找到真正的凤凰,才能问出所以。如此胡思乱想
,如无头苍蝇一般,哪里能成事?”
阿燕厉声道:“这些与你有什么相干?你管我这些干什么?”那蛇雕怒道:“
你若无天羽,不是我们鹰雕传人,便死了我也不管。但你既曾受了金雕青睐,便当好好
警醒,不可如此窝囊,羞辱了大家的名声。你若没有信心,何不拔下天羽,抛诸脑后?
”阿燕心头一动:“看来,雕爷确实是只老金雕。他既把他苦心得来的逃逸天羽给我,
我确实不该如此明珠暗藏。”
那蛇雕续道:“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自己拿主意便是。
无论如何,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就算你认定是我杀了你妹妹,也得等你好好练就点
象样的本事,才能来取我性命。我等你。我言尽于此,后会有期。”说罢羽翼蓬升,厉
喝一声,消逝云天之间,只留下心头翻江倒海的阿燕自己在那里发呆。
过了一会,忽然一个声音将阿燕惊醒:“谁是阿燕?你是阿燕吗?”阿燕定了
定神,见一只身形瘦长、羽翼极宽的大鸟,正盘旋于自己身前。阿燕见他似无恶意,便
道:“我就是阿燕。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那鸟听阿燕承认,立刻收翅停身,道:“我是信天翁。我得蛇雕老爷之信,特
来给你治伤,兼且指引你寻找凤凰之路。”阿燕初听是蛇雕托其为己治伤,本来不愿,
但听得凤凰有信,自然不敢错过,忙道:“多谢。请。”
那信天翁三下两下,便将阿燕伤翅之痛去了大半,笑道:“你小子也真胆子大
,连凤凰会上的入围强手都敢招惹。幸亏蛇雕老爷手下留情,只让你脱脱臼而已,不然
你可就惨了。好了,养两天就没事。”阿燕奇道:“什么凤凰会?这蛇雕去过?”那信
天翁笑道:“蛇雕老爷说你井底之蛙,果不其然。你好歹这么大了,怎么也该知道点罢
。这凤凰会乃是在茫茫大海中的孤岛上,每隔几年,便会有羽族中最强大的许多飞禽前
来比试。谁最厉害,谁就是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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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五十回
阿燕挠了挠头,道:“不是说最美丽的才是凤凰么?难道是最厉害的?”信天
翁嘿道:“胡说八道!什么最美丽?那是一群娘娘腔的幻想,你居然也这样想?上古相
传,凤凰掌生死之秘,能化身鲲鹏和恐雀,当然不但是最美丽,还得是最厉害的了。只
不过这许多年来,凤凰会可说有些徒有虚名。大家都说谁最厉害便是凤凰,可每次的胜
主虽凶霸有余,但似也从来没有修炼成大家想象中的凤凰,而且胜主还往往一胜之后,
便销声匿迹。或许是传闻有误?”
阿燕奇道:“还有这等之事?”信天翁笑道:“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凤凰会毕
竟是离凤凰最近的地方了。若是这里都找不到,哪里也别想找到。你若是想问凤凰,不
去那里,又去哪里?”
阿燕一想也是,便道:“那我们走吧。”信天翁奇道:“你不休息一天再去?
”阿燕甩了甩翅膀,道:“不碍事。我实在是不想等了。”信天翁笑道:“对丑女也有
此担当,怪不得雕爷说你是个情种。既然如此,反正我也要横渡大洋看看老弟,就顺便
帮你一次吧。”
振翅飞翔中,信天翁知阿燕新伤并未全复,时不时教他辨识海风流动,多滑翔
,少飞翔,以节省体力,早日伤愈。阿燕也已补好身上辟水油羽,与信天翁一起,或凌
空翱翔,或潜海捕鱼,虽然单调,但也还过得去。
过了一日,远方忽有好几只新飞来的猛禽。信天翁喜道:“凤凰岛不远了,大
家都赶来了。”邀请加入,攀谈起来,乃是虎头海雕,食猴雕,白头海雕和角雕等几位
。阿燕知他们都是经年长辈,自然主动上前见礼。
那虎头海雕见了阿燕,笑道:“原来这就是蛇雕提到的那个小子啊?似乎也没
什么奇特,就是大了点。”食猴雕道:“果然是只大燕子。不过既能得到金雕的青睐,
自也不能小看。”角雕道:“那是当然。体型上已不小了,身法也不错,就是嘴上不带
钩,跟我们不是一类。”
白头海雕大笑道:“那也不尽然。记不记得上次我们来观礼,那时候我们还年
青气盛,嘲笑过一只大卷尾雀,结果和他狠狠打了一架,结果不打不相识?”虎头海雕
道:“正是。正所谓人不可貌相,那卷尾雀真是成了精,着实出人意料的厉害,况且一
身侠气,可敬可佩。只可惜……”角雕道:“只可惜英雄难过丑人关。那家伙不但武艺
高强,兼还妙解音律,虽然体色暗了点,毕竟也可说是风流倜傥。当时,我还曾想把老
妹嫁给他呢,可谁能料到,那小子却居然被一只麻花矛隼给早早骗走了,真是可笑。”
众雕一齐大笑。
那食猴雕忽然瞪大眼睛,望着阿燕道:“你是不是也来自中土?”阿燕道:“
正是。”白头海雕叹息道:“你们中土的大鸟,情种奇多。当年的金雕,虽没拔着头筹
,但也一身气概,没人不佩服的,可后来因为什么老婆的事,居然重色轻友,再也不来
了。蛇雕也是一样,而且更加语焉不详,大伙都没劲再问了。还有那个卷尾,再加他的
那个同伴,都他奶奶的一个样,审美标准奇低,连雀隼、秃鹫什么的都能被迷倒。这小
时候成长的时候,得多悲催才会这样变态啊?”
信天翁插话笑道:“嘿嘿,听蛇雕说,这小子也是个喜欢丑女的情种。说不定
哪天,也被哪只母秃鹰斩于马下。”群鹰雕齐声大笑。
阿燕窘急,正要反驳,忽听一个声音怒道:“秃鹰怎么啦?非要世人都跟你们
一个样,以貌取人?”却见不知何时,远处已飞来一只大黑鸟,本来似是要加入同飞的
,但现在却拂袖而去,拒不为群,显是生气之极。
角雕笑道:“是光头秃鹰。俺们嘲笑他老妹,他不爱听了。”食猴雕道:“他
们自己头上没毛,长的难看,怪得了谁?小黄子,你交游最广,你说是不是?”信天翁
扭头看了看阿燕,正待再言,阿燕生怕他又多嘴,急忙打岔道:“我是来问生死之秘的
,不知可有谁知道?”
虎头海雕见他明显心虚,笑道:“别管他们嘴长。年青人哪个没个癫狂的时候
?生死之秘其实虚无缥缈,反倒是这老婆,才真正是实实在在的。”
正说话间,忽一大鸟如飞而至,与信天翁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头上是白翎
而非黄翎,急叫道:“大哥,大哥,麒麟好像要娶老婆啦!要不要去看热闹?”众鹰齐
齐大惊。阿燕亦是大奇:“麒麟?什么麒麟?这世上还真有麒麟?”
那黄翎信天翁皱眉道:“这家伙光棍这么多年了,怎么忽然要娶老婆了?”角
雕道:“要是真的,这可是千古难遇的盛事。走,走,去看看。”阿燕见众人看热闹心
切,虽有心急之事,无奈也只好跟着去。
众人随着白翎信天翁的指向,过了好一气,已到一处棕榈点点、遍地白沙的小
岛,放眼望去,四面海风轻柔,风景煞是好看。食猴雕道:“这家伙真会享受,找了这
么个地方做新房。”
黄翎信天翁道:“大家莫急。若此事为真,我们真想观礼的话,可也得准备点
贺礼。怎么说麒麟也是一方海陆雄主,我们在他面前都是小辈,不能失礼。不然以后大
家都不好混。”众鸟都点头称是。
过了一会,众鸟相继降落身形。但见远处洁白沙滩处,果有各色水藻珊瑚隐现
,岸上也无数奇珍异宝,重重叠叠,极显隆重。虎头海雕道:“还没开始就这么大的排
场,莫非来真的?”众人都不禁点头称是。
忽然,那白翎信天翁指着珊瑚拥簇、棕榈环绕的一处浅水湾道:“快看,那是
不是新娘子?”阿燕极目望去,果见那里五光十色的水藻珊瑚掩映中,许多海马、白兔
、红狐、海豚拥簇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极美身影,定睛一看,竟忍不住脱口而出:“小妹
?小妹?!”
黄翎新天问奇道:“什么?”阿燕大叫道:“小妹!小妹!是你么?我是阿燕
啊!”那身影似听到了他的声音,果然回过头来,正是小白,哭道:“阿燕哥哥,快来
救我,我不想嫁啊!”阿燕听得真切,大叫道:“别急,我来救你~~”
不料话未说完,忽听“麟~~”的一声,海水忽然暴裂开来,巨响震耳。漫天水
花中一头巨兽从海水中蹿起,血红的眼睛只向这边一扫,就转过头去,立时就要将小白
攫走。阿燕大急,立刻就要抢上前去阻挡,可信天翁兄弟和众鹰都强力拉扯。待到水花
散落,那物和小白已不见踪影,只留下袅袅哭喊余音。
阿燕怒极攻心,吼道:“你们为什么拦我?”黄翎信天翁道:“你个傻小子,
你知道那是谁吗?那可是麒麟老爷呀!他发起怒来,我们加起来都不是对手。你又不是
凤凰,如何抵挡?”阿燕急道:“管他是什么麒麟不麒麟,我小妹不愿意嫁,那他就不
能强迫!”白翎信天翁劝道:“你怎么知道不愿意嫁?女孩子大都作得恨,明明心头愿
意得很,也往往口是心非的。”
阿燕一呆,但马上又气急败坏:“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那明明是哭喊求救
,根本不是撒娇!”虎头海雕道:“你怎么知道?”阿燕怒道:“我就是知道!我跟她
一起长大的!”
虎头海雕极是不悦,但皱了皱眉,居然没有跟他计较,只是劝道:“小朋友,
先不说你觉得的是不是准,就算她真的不是撒娇,那也没什么。女娃娃大都目光短浅,
不知什么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麒麟老爷纵横海陆不知几千几万年,乃是旷古绝今的第
一奇兽,眼光高得很,有什么配不上她的?这机会想都想不到,你小妹将来会明白的。
你小妹现在似乎还只是条白蛇,将来若能配上麒麟双修,很可能能修炼成龙的。”
阿燕怔了怔,怒道:“我小妹是累世蛇王之后,龙族血脉,何须攀附麒麟才能
成龙?况且就算我小妹是一介村野土蛇,也绝没有被强迫的道理!她既不愿意,谁也不
能强迫她!你们别拉着我!你们不敢去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拦我!”
那虎头海雕怒道:“岂有此理!不但见识短浅,还口没遮拦。”说罢已转过身
,与其他几位鹰雕扬长而去。信天翁兄弟却依然死死抱住阿燕,劝道:“雕爷也是为你
好,你怎么能口不择言,这么说他?就算要救,也得商量个办法啊。你连对蛇雕老爷都
输成那样,光靠蛮干,又怎么能救出妹妹?”
阿燕急道:“可我一定要救妹妹啊,一定要救啊!你能帮我吗?”黄翎信天翁
道:“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我们信天翁都是海上讨生活的,虽然蒙麒麟大王之妹关
照,但也不能就这么去惹麒麟大王,吃这眼前亏呀。你唯一的希望,就是去开诚布公地
求麒麟大王。麒麟大王乃是灵兽,并非完全蛮不讲理,也许有一线机会。但若是要用强
,那可完全是找死。”
白翎信天翁也道:“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用强这条心吧。这是真心为你好。我
们也是看在蛇雕老爷所托的份上,才帮你着想。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不要损人利己
,弄到最后既毁了自己,也毁了你妹妹的旷世奇缘。”说罢腾身追随虎头海雕等而去。
阿燕呆立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回过头来,慢慢飞至小妹初现身处,尽量压平
声音喊道:“麒麟大王,我是你未婚妻的哥哥。我来此只想见一见妹妹,也顺便开诚布
公地谈一谈,免得彼此留下心结,令喜事名不副实。”话说完后,水面上依然半点反应
也没有。阿燕极力压抑住想潜入水中查看究竟的冲动,又说了一遍又一遍。
良久,水面忽然浪花飞溅,一头头上长角的巨兽透波而出,竟然与小妹的身形
也有几分神似,只是大了无数倍。那巨兽呵呵冷笑道:“你不用来了,我知你其实想干
什么。只不过呢,你坏事了。本来呢,我新婚大典,是要等到家人来齐,再行成礼。可
因为你的到来,导致了你妹妹忽然大闹,我失手打死了她,不能双修,只好索性吸尽她
白龙精髓,已得龙意。因此,你的这番心意,我实在无福消受,只有心领了。”
阿燕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眼前五星乱冒,无可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妹死了
?小妹死了?”可眼前那物的身形和意韵,的确已和先前的大致轮廓颇有差异,倒与小
妹的形意有些暗合。如不是小妹遇害,龙意被攫,又作何解释?
那物似是早已料知阿燕的反应,只神定气闲地呵呵冷笑。阿燕死死瞪着他,眼
中血丝便如要爆炸一般,忽然怒吼一声,身如星矢般直取那物。那物早有准备,冷笑一
声,一掌击于水面,一股水箭冲天飞起,正中阿燕。阿燕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燕才终于被黄翎信天翁唤醒,模模糊糊中一个翻身,又要
去找那麒麟拼命。信天翁急忙奋力按住他,道:“你不要命了?还敢去?”可是阿燕根
本充耳不闻,全身愤怒便如爆炸般喷发,全然一头疯兽。信天翁居然按之不住,只得大
喊:“你这是去送死啊!你就算要报仇,也得先修炼成凤凰,才能跟他斗啊!”可阿燕
根本充耳不闻,身如箭般疯狂扑向那海陆线上跃动的麒麟,拼了命般疯狂抓咬。
那麒麟怪兽似有要事在身,实在受不了时才略微挡上几挡,只时而多走水路,
时而用水箭挡上一下,顾不上理他,只向前没命飞奔。阿燕怒发如狂,不眠不休,一路
硬从棕榈岛直追到沙漠水湾。直到见到鲛人,阿燕才知妹妹其实没有死,但妹妹却又在
仙人掌沙漠遇到了新的危险,急忙又随黄翎信天翁一起,飞赴营救。
一路上阿燕心急如焚,紧赶慢赶,终于远远望到了一片黄褐色的沙漠地带。黄
翎信天翁如释重负,喜道:“到了!”阿燕急道:“在哪里?在哪里?”转目望去,四
处一片黄褐色,几乎找不到什么可资辨识之物。信天翁遥遥一指,道:“就是那里。—
—咦,怎么那么多大鸟?”
阿燕极目望去,果见无数大鸟上下翻飞,似乎正在与什么大战。阿燕不由得倒
吸一口冷气:“羽族和蛇族大都天生不对眼。如此多大鸟在那里,难道小妹凶多吉少?”
眨眼间已飞近,果见大鸟们钩嘴利爪,乃是鹰类无疑。阿燕咬了咬牙,正要奋
身冲入,忽听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喝道:“小黄来了?这小子是你带来的?”信天翁喊
道:“在下正是!秃鹰老爷,这就是那小蛇的哥哥,中土来的。”说话间,一只大黑鹰
从鹰群中掠出,喝道:“是不是卷尾雀的同乡?”竟似是那只海上相遇的秃鹰。
信天翁迎上去道:“正是。”说话间,鹰群纷纷散开,都望着那大黑鹰,显是
以其为首领。阿燕不知吉凶,正要说话,那信天翁却拦住他,悄悄道:“这是神山秃鹰
,本是蛇族死敌,但因为你我的缘故,帮过你妹妹。你可要小心说话。”阿燕奇道:“
因为你我的缘故?什么缘故?”信天翁道:“当年他年轻时,曾带妹妹去参加凤凰大典
,虽然英勇,却被处处嘲笑貌丑。其妹几乎羞愤寻死。后来幸得你的同乡真心爱慕,才
算捡回一条命。”
说话间大黑鹰已飞至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了阿燕一气,忽朝一处岩穴指道:“
你妹妹在那里,想来还没死。孩儿们,走!”众鹰纷纷振翅而起,不一会便飞个干净。
阿燕急忙飞至那岩穴旁边,连声呼唤,果见小白眼泪涟涟从洞中跑出来,哭道:“哥哥
,快救我,快救我!”阿燕顾不得多问,只得先行将其抓起,飞至一处四面空旷安全的
仙人掌处,这才慢慢问得详情。
原来小白被麒麟逼婚时,恰遇阿燕发现,知道阿燕必来救自己,更加不从。麒
麟本欲立刻去杀了阿燕,但却被小白发现,发誓如阿燕被杀,她必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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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五十一回
麒麟本想用强,但得知阿燕又主动前来“说和”,忽然计上心来,故意将计就
计,变出龙形意韵。阿燕以为小白死了,不知躲闪,果然毫不费力便被麒麟擒住,接着
以其性命反过来要挟诱骗小白曲从。不料这时鲛人赶到,眼见哥哥居然逼婚,顿时与哥
哥争执起来。
麒麟知此乃千古难逢的机会,如能抓住,不但能继续陆上独尊,还能独霸水族
,将妖龙赶尽杀绝,自然绝不肯放弃。鲛人见他利欲熏心,完全不顾伦常,大哭一场,
负气而去。麒麟平静后又悔悟起来,忽又听到妹妹遇险求救之声,只得放弃小白和阿燕
,导致他们分别为信天翁兄弟所救。
小白颠沛流离已久,得信天翁指点,到达了姥姥姥爷所在之地,以为终于可以
长出一口气,可惜却又被当地蛇王觊觎,要强娶其为妻。小白无奈,只得躲入岩穴。幸
得神山秃鹰发现,知道其亦为小舅子同乡,愿意帮忙,这才勉强挡住四面群蛇围攻。秃
鹰本欲将其带至安全之地,但小白除了哥哥外谁也不信任,说什么也不肯跟其走。无奈
之下,众鹰只能在四面帮忙抵挡,让信天翁带信去找阿燕回来救急。
阿燕听完后,不胜后怕:“幸亏自己及时赶到,不然小妹还不知道要再受多少
苦。”再看小白,虽形容憔悴,但秀美可爱却更甚从前,而且还大了不少,精神也还凑
合,不由得笑道:“到底是我们的小妹,人见人爱,到处都有人打破头来想娶你。”
信天翁也连连点头,笑道:“令妹确实美貌无双,更兼有神龙气韵。无论正人
君子,还是宵小之徒,无不趋之若鹜。”小白又羞又气,道:“我都苦成这样了,你们
还取笑我。”阿燕笑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现在你已暂时安全,接下来准备怎
么办呢?”
小白想了想,眼圈又红了,道:“我……我没有亲人了,我还是想去姥爷和姥
姥的地方。”阿燕四顾道:“这里就是啊,你已经看过了。不如跟我一起回去吧。”小
白急道:“不,还没找到呢。”阿燕道:“那要怎么找呢?你要知道,你的姥姥早已过
世,姥爷只怕也已仙去。这里全是毒蛇,而且大都对你有企图,上哪里问去?”小白一
想也是,无奈之下,泪珠已滚了出来。
这时,那久久注视着小白的信天翁忽道:“你的姥爷姥姥,是不是沙漠王蛇和
角蝰?”小白奇道:“你怎么知道?”阿燕忽然心头一动,道:“什么是沙漠王蛇?什
么是角蝰蛇?”
信天翁道:“沙漠王蛇,乃是这里一种能专门克制各种毒蛇的蛇。他们天生无
毒,乃是蟒类近亲,可却偏偏能克制各种剧毒的毒蛇。响尾蛇、蝰蛇等,都很害怕王蛇
。至于角蝰,乃是一种头上长角的蝰蛇。你妹妹通体白中透红,形有王蛇之意,同时又
天生就有双角孕育,无需修炼,这若不是有王蛇和角蝰血统,又作何解释?只是这两种
蛇乃是死敌,怎么能孕育后代呢?”
信天翁比比划划间,阿燕转过头来,仔细对小白看了又看,确实觉得信天翁所
言有些道理,便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找找王蛇问问看吧,反正现在也没头绪。
”信天翁点了点头,道:“也好。我听说此地往北数百里,古河谷所在,有一个悠久的
王蛇世家,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阿燕点点头,道:“就这么办吧。”说着轻轻抓起小白,道:“你先休息会,
等到了,我们喊醒你。”边飞边找,待到将近日暮,信天翁忽道:“你看,那里就是了
。”只见落日余晖之下,一处干涸河谷散发着柔和的红黄之光,两侧岩壁杂草丛生,果
是适合蛇类活动的地方。
信天翁盘旋一阵,停翅于一处岩台,道:“这里要小心些。虽然这里是王蛇世
家所在,毒蛇稀少,但还是不可不防。”话未说完,忽然一个趔趄,双足竟在电光石火
间被一条暗红色的大蛇缠绕住,奋力向一处岩穴拉去。饶是信天翁身大力大,依然抵挡
不住。
阿燕大惊,急忙扑上前去,奋力啄那大蛇。那大蛇昂头一甩,蛇信伸缩间,已
避过阿燕的攻击,厉声道:“你们是谁,竟敢犯我王蛇领地?”阿燕一听“王蛇”二字
,正要欢喜,但又立刻意识到信天翁还在此蛇捆绕之下,急忙叫道:“快放开他!我们
没有恶意!”
那大蛇冷笑道:“没有恶意?你自己还抓着我们蛇族,居然还说羽族对蛇族没
有恶意?简直岂有此理!”阿燕怒道:“你看清些,这是我妹妹!我是来帮她问她家世
的!”
那大蛇充耳不闻,依然一面奋力硬拖,一面与阿燕相抗。争斗中小白已醒,一
见情形,顿时大哭。阿燕急了,正要发狠对那王蛇痛下杀手,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
:“住手!住手!”那大蛇一听,果然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但却还是抓住信天翁没有
完全放开,跟阿燕怒目而视。
只见不远处山巅上,游来一条更为粗大的老王蛇,不一会便到了面前。他眼神
死死盯着小白,眼中晶莹闪动,颤声问道:“你……你是阿葵的孩子么?”
小白初时害怕,可渐渐地却也莫名其妙的不害怕起来,反而觉出一种不明所以
的亲切感,忽然福至心灵,叫道:“你是姥爷?你是姥爷?”
那老王蛇顿时泪珠滚滚:“阿葵,当日你被迫流放,多少年来,我日日对着大
海,盼你归来。你虽没有归来,可是我们的孩子,却终于回来了。看看她,多象我们,
多象我们!”
小白见那老王蛇虽然体态龙钟,但无论眉目还是神韵都与自己丝丝暗合,简直
就如能读懂对方的心意一般,顿时再无疑意,立刻扑入其怀抱中,大哭不住。阿燕、信
天翁和那王蛇都被这一幕惊得呆了,各自停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小白和那老王蛇才终于平静下来。那老王蛇转过头来,打量信天
翁和阿燕,道:“谢谢你,黄翎儿。当年,阿葵就是被一只信天翁带走的。今天,小孙
女又是和信天翁一起回来。王蛇族永不忘你们的恩情。这位是谁?”
小白忙道:“这是我哥哥,和我一起长大的。”说着叽叽喳喳,将许多事情搬
了出来。那老王蛇见小白话说不完,道:“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也不用再守望
了。”
当夜,在古河谷的半山壁上,小白和那老王蛇絮絮叨叨,众人也才慢慢明白了
始末。
原来许多年前,这老王蛇还是王蛇族王子时,曾在成年礼上奉命去毒蛇地盘,
要猎杀一条剧毒蛇,然后才能正式成年。不料他虽然武勇非凡,却偏偏遇到了角蝰族中
的公主阿葵,顿时为其美貌所迷,无可自拔,只能谎报战果。后来此事被发现,顿时为
双方族中所不容。老王蛇被囚禁多年,直至父亲突然去世,才被放出来接任。身怀有孕
的阿葵,则被群情激奋的族人要求当众处死,幸得族中巫师的劝说,才改为神鹰岭流放
之刑。
角蝰族巫师本来甚是宠爱阿葵,但见她迷途深陷,更兼群情激奋,无力救之,
便找来一只曾远渡重洋的信天翁,悄悄嘱咐其在神鹰到达之前将阿葵带走,带到极远方
眼镜蛇王之所在。那里的巫师法力高强,已制服当地羽族,或能救其迷途知返,也为毒
蛇一族克服蟒族威胁,带来新的希望。
不料这信天翁虽是去向毒王所在,却不知怎地又飞到了中土,结果被苍鹰发现
,与阿葵双双遇难,遂导致小白之母生于彩谷侧。后来老王蛇探知阿葵其实只是被信天
翁偷偷带走,遂日日遥望海空,盼能等到其回来。不料等了这么多年,没有等到阿葵,
却等到了自己和阿葵的外孙女。
阿燕和信天翁听到这些,都是不胜唏嘘。眼见小白欢喜无限,老王蛇心痛又欣
喜,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完的样子,终也替他们高兴。
次日一早,信天翁见阿燕屡屡出神,若有所思,知他心意,便道:“小白,我
们得走了。”小白本来不愿,但一听说阿燕是为了一个“丑陋的母孔雀”而去寻找生死
之秘,心下感动,不好阻拦。只是想到兄妹几个自分别后,才一相聚便又要分离,极是
依依不舍。
阿燕也自难过,忍痛拔下自己的十二根尾羽,一根根轻轻贴在小白身上,道:
“我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这如意天羽,是我二伯的心血,雕爷临死前留给我的。我今
天把它们转送给你。”
小白早已从信天翁处知道这些天羽修炼不易,感动道:“哥哥,这些天羽对我
,其实不见得真有什么用处,可对你却用处极大。你怎么可以送给我呢?”
阿燕笑道:“听信天翁大哥说,这里是羽蛇沙漠,有鹰于仙人掌上吃蛇之传说
,令我十分忧虑。我把天羽给你,是希望日后鹰雕一类见了你能认出来,想到二伯父、
雕爷和我,对你手下留情。另外,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这些天羽能够助你飞天入地,大
展宏图,早日实现你父母对你的期望。”他顿了顿,止住小白问话,续道:“再说了,
我也总是有一个梦想,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来修炼我自己的天羽,这样才用得最为舒心
趁手。这些反正以后也没什么用,不如就先送给我心爱的小妹。再说了,你怎么能说对
你没什么用呢?你看,你现在变成羽蛇了,比以前更加漂亮了。你要是不要,莫不是嫌
我的羽毛太丑?”
小白噗嗤一笑,不再拒绝,忽然跑回洞府,不一会又跑出来,举起一片似乎烧
焦,又似眼睛又似鳞片状的羽毛残片,道:“哥哥,我把这个送给你吧。”那暗红王蛇
大惊道:“不可,不可!这鲲羽是世上罕有之物,我们王蛇世家世世代代在这里,就是
为了守卫此圣物。当初爷爷就是因为偷了这个送给你姥姥,才被发现的,你怎么可以送
给别人?”
小白嗔道:“光姥爷送得,我就送不得?这可是姥爷答应了的。更何况这个东
西,对我们蛇族来说,除了惹祸之外,本来就没什么用,为什么不干脆送给我哥哥带走
干净?他本就是羽族,这个鲲羽遗物,自然最适合他了。”那暗红王蛇一想也是,望向
老王蛇,见他并无反对,也就不再坚持。阿燕见天色已不早,与信天翁一起道声“我会
回来看你的!”便已重上天际,只留下小白在下面痴痴守望。
飞了许久,在一处小小海岛休息时,阿燕忽觉不对,笑道:“你老是盯着我看
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信天翁便如没听见一般,只是死死盯着阿燕尾部,和其映照出
的那一抹水面磷光。许久之后,信天翁才缓缓道:“阿燕,你可知这是什么?”
阿燕见他神色凝重,奇道:“是什么?你知道?”信天翁道:“这物,只怕是
传说中雷鸟与水妖血战,双方同归于尽后,留下的最后一根羽毛。相传羽族中有缘得它
者,若能发现其秘,融会贯通,或许日后能有鲲鹏徙海之力,纵横海天。”
原来沙漠羽族曾有传说,雷鸟本和孔雀、大鹏一样,也是凤凰后裔,以鲸鱼为
食。雷鸟的羽毛上,都是闪闪发光的鳞片状的眼睛,能发风雷闪电,啸傲天际,极为勇
猛暴烈。有一次其赴本地水妖之宴,中了水妖奸计。临死前雷鸟大发威怒,将本地河谷
彻底烧干,自己也与水妖同归于尽,只留下鲲羽残片。至今王蛇谷大地皆赤,如烈火焚
烧过一般,河川之水,至此皆干。
阿燕一听,笑道:“原来如此。这等传说,喜闻乐见,只是当不得真。只有小
妹的情意,却是最真的。”说罢大笑。
信天翁也不多言,只是望着水面上那点点鳞光,叹息道:“若不是亲眼所见,
的确难以相信你和小白,还有阿毛他们,居然是这么亲的兄弟姐妹。分别了这么久,也
依然如此交心交肺,连这都肯给对方。唉,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能令你们这样。”
阿燕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一起长大,爷爷奶奶把我们当亲孩子养
而已。大家一起打闹久了,自然便是兄弟姐妹。有自己用不上的东西,自然就给兄弟姐
妹,有什么舍不得的?”说罢甩身一转,忽觉波光粼粼的水面,果然划过一道奇异的光
芒,当真似是那鲲鳞所致。
阿燕心下一动,莫名其妙地对信天翁所言起了疑心。他凝望远方,心头忽如潮
涌:“小白,这若真是鲲羽,其实未必对你没有用。你难道忘了你爸爸那么殷切希望你
成龙么?你什么都忘了么?”
原来当日失散后,小白也昏了过去,许久才醒过来。慌忙中,小白发现阿黑在
侧,急忙凑近阿黑,要跟平时遇险一样,藏入阿黑盔甲之内。阿黑被惊醒,自然也极力
收缩腹背龟甲,生怕一丝缝没收紧,导致小白被外物所伤。后来又在黑暗中颠簸了好多
天,才终于到了一处四面散发着古怪诡异气息的地方,香花烟火味极浓,熏得阿黑和小
白几乎喘不过气来。
等到盖布终于揭开,阿黑才终于意识到周围的世界如此奇特:四面照壁幽暗曲
折,各色雕像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且都被一丝丝缭绕青烟所包围着,处处透着诡异。
阿黑本想将龟甲小心翼翼透出一条缝,让小白也可以四面观察,但还没来得及做,便听
一个声音道:“奇怪,明明说是有一只龟还有一条蛇的,怎么只看见龟?”
另一个声音道:“什么蛇?哪有蛇?明明没有嘛。”先前那声音道:“单子上
面写着呢。……等等,这龟似是一只蛇龟,莫不是将那蛇给吃了吧?”后一个声音道:
“有可能,有可能。少了一条蛇,那神龙羹的味道可就差些了。”说着便将阿黑抓起来
仔细观察。阿黑大惊,急忙将龟甲更加极力收紧,总算没有被发现里面还藏着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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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五十二回
那人看了一气,道:“算了。反正最后还不是一锅炖?肉烂在锅里,蛇烂在龟
里,都一样。”先一人道:“说的是。你看看他背甲如何?”后一人沉吟一气,道:“
有型,有型。这纹很象二王子的征象,只不知烧出来能否随心所欲?”先一人笑道:“
那就要看看你我的手段了。”二人哈哈大笑中,闭门而去。
良久,依然没有动静,阿黑才终于小心翼翼将头伸出一点点,想要四面观察。
不料才一伸出头,便听一个声音怪叫道:“出来了!出来了!”吓得阿黑连忙又缩回去
。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发现那不过是一只多事的八哥在那里多嘴,四面并无人众,这才
放下些心来,四面张望。那八哥道:“小龟,小龟,拿什么孝敬我?拿什么孝敬我?”
阿黑一呆,不由得问道:“什么孝敬?孝敬你?”那八哥嘿嘿冷笑道:“不懂
规矩!不懂规矩!”阿黑道:“什么规矩?”那八哥转过头去,不再理他。阿黑连问几
声,并无回应,只得先看看四面,再做打算。这时青烟已淡,除了那些奇形雕像、八哥
和其他一些乌龟外,还有一些奇异的东西,如大雁、刺猬、黄鼠狼,狐狸等等,只是大
都精神甚是委顿,一言不发,但的确是活物无疑。阿黑越看越是奇怪,鼓起勇气朝他们
打招呼,也大都不理不睬。
阿黑无奈,想起毕竟还是只有那八哥跟自己说过话,只得复问那八哥道:“八
哥大哥,在下确实新来乍到,不懂规矩,不知如何孝敬,还请大爷不吝赐教。”那八哥
哼了一声,正要转过身去,忽然眼睛直直,死死瞪向阿黑,便如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奇怪
之事。
阿黑奇道:“怎么了?”那八哥似是自己也觉有些失态,定了定神,道:“你
小子龟甲里藏着什么?这么漂亮?”
阿黑恍然大悟:“肯定是小妹已被发现了。”想到这里,知道既已被发现,那
便不可能长久隐藏,干脆大大方方道:“这是在下的妹妹。”小白也知藏不住了,只好
勉强出来,应了一声。
那八哥眼都直了,半晌才道:“乖乖,好你个丑乌龟呀,居然私藏个这么漂亮
的姑娘!”阿黑听了倒还没啥,倒是小白听了极刺耳,怒道:“你瞎说什么?这是我哥
哥,我是他妹妹。什么私藏私藏的,这么难听?要说丑,你以为你很帅么?”那八哥被
骂得一呆,却居然不怒反喜,反反复复打量了他们几回,忽然完全变了一副笑脸,笑道
:“正是,正是,姑娘教训的是。孝敬什么的,乃是玩笑,再也休提。只不知贤兄妹为
何来到此地?”
小白哼了一声,不愿接话。阿黑略一迟疑,便一句带过自己与小白从小一起长
大的情形,只叙述了被捕捉运来此地的过程。那八哥满脸笑容,每听一句便大点其头,
热情得与先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阿黑知他被小白风采所摄,虽然很看不起他,但实
在新来乍到,除了他之外无人愿意跟自己说话,也就只好耐着性子赔笑应答,心想:“
就算他十句话中有五句假话,也毕竟好过半句话也不理我们呀。”
原来,这里乃是神宫,祭司云集,负责朝廷星象占卜事。由于祭司得力,天下
拜神,天人感应深入人心,故而所有一切大事,乃至废立王上、出征媾和等等,无一不
需卜问吉凶。因此,这里乃是最为神圣之地,所有占卜灵应之物,一应俱全。八哥能学
人言,自然和鹦鹉等一起,是灵性的象征。狐狸虽普通,但传说中有狐死首丘的说法,
自然也被认为是乡土之情的感应。大雁等物,虽是禽类,却有生死不渝的伴侣之情,纵
配偶死去也终生不另寻,自然也被尊为灵应之物。至于蛇、刺猬、黄鼠狼等物虽小,愚
夫愚妇却也尊为能成“大仙”之物,自然也受膜拜。
阿黑和小白虽知其说话未必尽然是实,但这些都是乡土信念,纵然不真,也无
甚可驳,是以都听得入神。那八哥见佳人听得认真,心下止不住的欣喜,更是滔滔不绝
,恨不得把一切都给倒出来。可是等说到乌龟的时候,却忽然诡秘起来,颇有欲言又止
的意味。
小白急了,道:“究竟为什么嘛?你怎么忽然吞吞吐吐的?”那八哥尴尬笑道
:“这个嘛,不可高声语。”说罢忽然飞下,趁机凑近小白了些,悄悄道:“乌龟乃是
灵应之最。这里的祭司们,都得焚烧龟壳,解读玄异裂纹,以卜问吉凶。”
阿黑大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小白怒叱道:“胡说!你骗人!”那八哥轻
笑道:“我没胡说。你看看那些远方的墙壁,是不是还能辨认出一些龟纹的形状?”
阿黑和小白极目望去,果见青烟余韵中,许多显眼陈列旁侧,都有一个约莫圆
形、布满花纹的东西。虽然奇奇怪怪,但仔细辨认之下,确实象极了被焚烧过的龟壳。
小白看着看着,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哥哥,怎么办?怎么办?你不要
死啊,你不能被他们烧死的呀!”阿黑心头也是一阵发酸,但眼见情势如此,实在无法
可想,也只得安慰小白道:“别慌,别慌,这也未必是真的。再说了,就算是真的,也
没什么。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生死如一,有何可惧?只要你好好活着,多受尊崇
,少受苦楚,我就心安了。”
那八哥瞧着他们哭作一团的样子,眼中闪过得意的光芒,良久才道:“其实,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小白急道:“什么办法?”那八哥道:“你看,那边的那只老
乌龟,其实比谁来这里都久,可后来的乌龟都被拉出去烧了,他却一次次躲过了劫难,
到现在还逍遥着呢。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
阿黑道:“为什么?”八哥笑道:“这秘诀便是我。我混迹于此已久,善于察
言观色,对这里最大的那个祭司心里想什么,最是清楚。只要我高兴,我就可以偷得他
们想要作弊的蚀刻之胶,在我想要救的乌龟背上,抢先蚀刻上与那大祭司所希望的相反
图案。这样的话,若真是焚烧,那么这些刻纹便极可能变成裂纹。大祭司见多识广,一
见之下,肯定不喜用这只乌龟,必然另选别的乌龟,那么我要救的乌龟自然无事。你们
看,我的计策如何?”
阿黑瞪大眼睛,叫道:“妙啊,真是妙!”那八哥得意地道:“嘿嘿,不是妙
,而是我的的确确是这里所有灵应诸物中最聪明的。不是我的话,谁能想得出来?”
小白喜道:“既然这样,那你也肯定能帮我哥哥吧。”那八哥瞪眼道:“那当
然。只要我高兴,我要谁生谁就生,要谁死谁就死。只不过呢,这可一定要我高兴才行
。”小白正要说话,阿黑抢道:“那只老乌龟,是怎么才让您高兴的呢?”
八哥嘿道:“那老乌龟识相,乃是极大的聪明。他年老灵异,背生绿毛,生有
奇异菌类,吃了大补,我甚是喜欢。不过你这么年轻,只怕难以用此法讨我欢喜。”小
白急道:“那怎么办?”八哥笑道:“不用着急,你们有更好的办法讨我欢喜。”
阿黑道:“小白,先别问了,我们想想别的办法。”小白不理他,依然急问道
:“是什么?”八哥清清嗓子,笑道:“你我若是结为亲戚,那你哥哥不就变成了我的
亲大舅子了么?救大舅子乃是天经地义,我怎会推脱?”
小白的脸顿时大红,又羞又怒,气道:“你胡说!你这混蛋!你在骗我们!”
那八哥悠悠道:“我没胡说。这世上的事,没有谁该谁的。要有所得,必得有付出。你
以为人人都天生该你的,都得象你哥哥那样什么都宠你,什么都让着你?”
阿黑道:“小白,别跟他废话了。天无绝人之路,肯定有别的办法。”那八哥
咽了咽口水,嘿嘿笑道:“想吧,想吧。我耐心得很,等想破了头,自然便会来找我。
姑娘家吗,不管怎么扭捏,总还是要嫁出去的,是不是?哈哈,哈哈!”说罢,腾身振
翅,又飞回到原来的地方停好,只笑咪咪地远远望着他们。
小白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恨不得冲上去跟他理论。阿黑却拦住她道:“别急,
他的话也只是半真半假,不可全信。我们冷静一下,自然有办法的。”小白哭道:“若
这是假的,那真的是什么?”
阿黑一时语塞,答不出来,只得叹了口气,道:“总之,无论如何,不能让你
受委屈。此鸟心机叵测,巧舌如簧,必非善类。他肯定别有所图,并非真对你好。”小
白哭道:“可是那样的话,你会死的啊,会死的啊!”阿黑道:“不会的,不会的。你
冷静一下,让我想想办法。”
小白无奈,只得苦苦压抑住心头忧急,让阿黑安静细想。可阿黑想来想去,无
论如何也想不出什么良策,只得睁眼,却又难以面对小白那惶急的目光,急忙又闭了回
去。
小白呆立半晌,凄然道:“哥哥,我想过了,我还是嫁给他算了。不然的话,
他害死了你,那时候我孤立无援,依然没有办法对付他,他还是会得逞的。”说着便要
起身。
阿黑大惊,急忙拉住她道:“千万别,千万别!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这里这么
多乌龟,怎么会就选中我?我们有的是时间想办法!”
正说话间,忽听咣当一声门响,几个人走了进来,似是例行巡视。小白吓得急
忙又缩回阿黑壳内。那八哥见人来了,精神一振,立刻迎上前去叽叽喳喳,不停地作势
比拟,朝阿黑这边比划。那些人果然走了过来,捧起阿黑看了又看,点头的多,摇头的
少,果然就真的选中了阿黑,作为即将到来的大典灵龟,这才扬长而去。等门关上的时
候,那八哥得意洋洋地飞了过来,见小白和阿黑均悲痛欲绝的样子,讽刺道:“时间有
的是,时间有的是,哈哈,哈哈!”
小白怒道:“你别得意!你若是害死我哥哥,我就死不出来,要死也跟哥哥一
起死,你还是得不到我。”那八哥摇头道:“诶,我怎么会害死大舅子呢?他刚来的时
候,便因为体型奇异,甲有金边,很受青睐,本来就是大祭司属意的册立王上的优选之
龟。这一天迟早要来,我只不过提请他们不要忘了而已。只是世上无绝路,你若能嫁给
我,我立刻便会把我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暗中破坏纹路。那时大祭司肯定能看出来,
必想方设法换另一只,那不就万事大吉了?”
小白咬了咬牙,道:“行,你先救我哥哥,我就嫁给你。”阿黑怒道:“不可
!”八哥笑道:“不可,当然是不可。只是,我说的不可,是你说的那先后之序不可。
要我说,需得你先嫁给我,我再救你哥哥。”小白急道:“那怎么行?你得先救。”
那八哥笑道:“有何不可?现在就行!你我虽非同族,但你天赋异禀,得天独
厚。只要你凝神静气,运用元神,心甘情愿与我结为夫妻,我自然可与你神魂融而一体
。”阿黑急道:“千万不可!他那是要吸取你元神,成为妖神,你会死的!”
那八哥大怒,飞身而下,边猛啄阿黑边厉声喝道:“胡说八道!我怎会取妻子
性命?册立之事有变,他们现在正在权衡从权之事,没准一会他们就来了。小白,快说
,你愿不愿意?”
阿黑奋力与那八哥战在一起,厉声道:“不可,千万不可!此物心狠手辣,一
旦得手,绝不会对你姑息!就算死也不能嫁这种人!”小白泪流满面,完全无所适从。
忽然,门口又是大开,好几个人冲进来,一看情形皆是大惊:“天哪,千万别破坏了龟
纹!现在就拿出去!”小白大哭,本能地死死抱住阿黑。阿黑大急,喊道:“别抓着我
,你快跑啊!不然你也会被烤熟的!”小白哭道:“不,不,我没地方去,我跟你一起
死~~”
阿黑眼看那些人已冲至身前,无奈之下,狠心奋力将小白甩出。眨眼间自己和
八哥已双双被人撕分开来,似乎还吸入了什么粉末,刹那间全身无力,昏了过去。
过了许久,阿黑终于又醒了过来,却见自己已被置于一个木盒子里。那木盒虽
然浅浅,可自己不但脑中昏昏沉沉,连身体也如被磨碎了一般,连动一下都难如登天,
自然无论如何也翻不过去。再看旁边,刺猬等物也都在自己旁边,虽无绑缚,但也基本
动弹不得。阿黑勉强定神,看了又看,忽觉眼前一双怪眼正一颤颤瞪着自己,甚是可怕
,正是那只大雁。
阿黑吓了一条,本能地就想要躲开,但又完全无力。正在惊慌间,旁边一个声
音低低道:“你不用怕。你不但不应该怕他,还应该感谢他才是。”正是那只刺猬的声
音。
阿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有不知从何说起。那刺猬续道:“他最重感情,
虽是沉默寡言,却也恨极八哥。在你被抓来之前,他瞅准机会,偷到了那八哥的私藏东
西,为你纹了一个乱纹。想来,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吧。”阿黑转头望去,果见那大雁
精神甚是委顿,连头都一甩一甩支撑不住似的,嘴部亦有残缺之意,莫非便是为自己蚀
刻纹路时所致?
阿黑甚是感动,道了一声谢,心下却一点也没有轻松下来,奋力左右张望。那
刺猬道:“你是不是在找你妹妹?你放心,这一轮没有她。”阿黑急道:“那她在哪里
?”那刺猬道:“谁也不知道,反正不在这里。”
阿黑心下一宽,心想:“这个时候,不知道真是比知道要好百倍。”晃眼之间
,忽见远处似有一物黑毛白纹,毛羽纷乱。阿黑顿时一阵激灵:“天哪,难道是他?”
那刺猬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不错,正是那搬弄是非的八哥。他总以为人类会对
他另眼相看,可到头来,一跟大雁打架伤了毛羽,居然就成了死祭品,连我们还不如。”
阿黑还待再问,那刺猬已摇头道:“别再问了。现在除了听天由命之外,唯一
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既精神点,又识相点,千万装死别动。据说当年有好心人用此法全
了不少动物的命,可惜后来被发现了。不过后来又有些私卖动物中饱私囊的人,若是缺
少动物充数,可能还是会偷偷拿我们多次反复用,这样就不至于成为真的死祭品。至于
你,大雁已为你尽了全力,生死如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要是有人先暗中来巡视,
发现你不符要求,你便造化了。”阿黑一时也没法可想,只好自己也先养好精神,才有
能力动上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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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五十三回
可过了好一气,依然无人前来巡视,阿黑不免有些焦躁起来。忽然咣当一声大
响,哗啦啦进来好多人。那大雁顿时脸色惨白,望着被七手八脚抬走的阿黑,叹息道:
“依然是一场空,依然是一场空。”阿黑也知所望落空,一阵绝望凄凉之后,反而坦然
起来:“尽人事,听天命。马上就能见到太爷爷了,我又有什么可怨的?”
不一会,阿黑已被转手至大祭司之手。一番舞蹈之后,阿黑被丢至一个极深的
炉膛里。刹那间火热传来,阿黑几乎晕厥过去。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忽听“格”的
一声轻响,身形急速下坠,重重跌落硬物之上,砸得他头晕脑胀。阿黑定了定神,定睛
一看,自己竟然置身于一处狭小角落,被无数龟壳挤得几乎无处转身,而自己刚刚砸到
的正是一只烧焦的大龟壳。
阿黑惊魂未定,急忙四面看去,果见周围无数被灼烧过的龟壳,大大小小,奇
形怪状,甚是诡异。再看上面,隐隐有热意传来,似是那炉膛焚烧之故。
阿黑心想:“不是说这焚烧过的龟壳乃是占卜灵物,宝贵得无以复加,怎么这
炉膛里,居然有这么大个窟窿?掉这么多龟壳,肯定不是这次才出现的,也不修好一下
?难道……”但头疼欲裂之下,着实也想不出什么难道来。他定了定神,避开热气,忽
觉一处似有阴冷之意传来,立时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奋力挤将过去。许久之后,
终于到达那阴冷之处。只见洞壁封死,仅在最下面隐隐有一个小小洞穴,勉强可容自己
进入。
阿黑顾不得多想,急忙奋身钻入,幸而开始虽窄,后来却大。阿黑刚刚宽心了
些,想要自己看看,寻寻出路,忽觉一侧似有猛兽袭来。阿黑大惊,急忙三步并作两步
,拼命前冲。那物毫不放松,眼看就要抓住,阿黑忽猛一停身,腹部板甲忽然收缩,冷
不丁狠狠将那物夹住了一下,立时又放开。那物太过轻敌,猝不及防之下,顿时疼得满
地打滚。
阿黑惊魂未定,急忙复又前行。终于,他看到一处微微透着亮光,慌忙极力冲
将出去,眼前顿时一片开阔。正在庆幸,耳边却传来急迫又断断续续的哭腔:“哥哥,
是你么?快救我,快救我!”阿黑大吃一惊,顾不得身后敌人有无追来,急忙循声飞奔
,但却不见小白,只见一大群蛇互相缠绕,成了一大团臃肿的蛇球,而小白的声音正从
里面艰难传将出来。
阿黑大急,急忙冲上前去猛撕猛咬。幸好群蛇大都身体酥软,无甚反击,很快
便被硬扯开了一个口子,将小白硬拉了出来。小白惊魂未定,放声大哭。阿黑一面寻找
安全所在,一面连连抚慰,这才勉强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当时小白被阿黑甩出,落入了旁边的蛇窟,立即惊醒了一众蛇群。待见其
如此美貌玄异,群蛇全都止不住色心野心齐动,欲将其占为己有。小白苦苦逃窜,可无
论逃到哪里,总是被群蛇围追堵截,无论如何脱不开重围。直到最后,群蛇终于硬将小
白逼入一角,无可逃跑。群蛇依然争执不下,索性齐上,互相缠绕成了一个蛇球,幸得
阿黑即时来到,这才救了出来。
阿黑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刚才自己一己之力,便能将这么多蛇撕扯开来,原
来他们都在幻想小白,个个飘飘欲仙,全身酸软,这才被自己得手。他刚要舒一口气,
忽觉腥风扑面,原来那些蛇群忽觉佳人失却,都恼羞成怒起来,群起而攻。小白吓得全
身发抖。
阿黑急忙让小白藏入壳内,自己且占且退,仗着自己腹甲乃天生克蛇利器,苦
苦支撑。但群蛇刚刚从九天幻乐重重跌下凡尘,个个恼怒已极,全都一扫平日里对蛇龟
的忌惮,悍不畏死,层层压上,前赴后继。
阿黑越战越忧,极是担心自己也被缠成蛇球,只得瞅个空子,极力蹿出。不料
才出那空子,立刻便明白了那里为什么是个空子:那里不远处乃是一个壁角,其下一个
幽洞深不见底,正是自己为魔怪所迫、拼了命才逃出来的那怪洞。
阿黑大悔,但后路已被群蛇堵死,其势已无可退,只得把心一横,用力闭上眼
睛,不顾一切先钻进去再说。果然,那些蛇群虽然愤怒异常,却无一蛇真敢探身而入,
显是都极为忌惮此洞,只能在外面嘶嘶作态,结阵据守。
阿黑待眼睛适应黑暗些,几次想要冲出。但群蛇阵势绵密,半点缝隙也无。阿
黑每次都是大败而归,险些还被群蛇趁机又将小白拉下去。连续几次之后,已是精疲力
竭,只得暂时放弃,收紧龟甲保护好小白,修养一阵再说。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群蛇顿时大乱。阿黑大惊,急忙偷眼看去,只见
一物身如巨蛇,直蹿出洞,尾部连扫,原本张牙舞爪的洞口群蛇纷纷人仰马翻,奔走逃
避。
阿黑倒吸一口冷气:原来那魔怪,终究还是一条巨蟒。龟类与蛇蟒之类本来就
有宿怨,加上自己还曾夹伤此蟒,此蟒如此巨大,必不会放过自己。阿黑想到这里,两
害相权取其轻,只得咬起牙关,又想往外蹿。但那巨蟒身形虽大,动作却极灵活,早已
看出他的打算,只一甩身,便把洞口堵了个严实。阿黑又想往炉膛之下蹿,不料那物极
长,另一端缠了几缠,连那边洞口也给堵上了。
阿黑心下彻底绝望,忽听小白道:“怎么不动了?”阿黑惨然道:“小白,哥
哥没本事,害苦你了。我们今日,终还是无法逃脱。”小白其实已猜到了大半,只依然
在欺骗自己,抱着万一的希望,此时闻言,顿时放声大哭。
忽一个声音厉声喝道:“是谁在哭?是谁在哭?”似是那巨蟒在质问。阿黑已
然彻底绝望,反而无所畏惧,迎上去怒吼道:“是我妹妹!你是什么混账,连哭都要管
?有种冲我来!”
那巨蟒身子蜿蜒几转,硕大的头颅已凑了下来,死死盯着阿黑,忽道:“把壳
打开。”阿黑怒道:“凭什么?”那蟒大怒,怒声如雷:“就凭我这本事!我能把你甩
砸崖壁上,摔成十八块!”阿黑完全不惧,反而嘿嘿笑道:“那你砸呀?那你砸呀?”
那蟒怒发如狂,血红的眼睛映衬着金色的头纹,简直恨不得喷出火来将阿黑烧
死。忽然,他竟收起了那幅神情,用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声声唤道:“孩子,孩子~~”
阿黑正在奇怪,忽听小白在壳内大叫:“爸爸?爸爸?是你吗?你没死?”而
且还奋力捶打,极力想要钻出来。阿黑无奈,只好打开条缝,正要嘱她小心,不料那巨
蟒蛇箭突闪,竟闪电般硬将阿黑之壳撬开,小白也已被卷入了他舌端,被他的血盆大口
吓得瑟瑟发抖。
阿黑大悔,极力冲上前去,拼尽全身力气对那巨蟒撕咬痛夹。可那巨蟒却似变
成了泥塑木雕一般,任由身上红绿之血纵横殷然,依然纹丝不动,只痴痴地望着蛇箭上
单薄而立的小白。
阿黑也感觉到了异样,怒道:“你干什么?你若吃了我妹妹,我非跟你拼命不
可!”那巨蟒痴痴而望,不知何时起,泪珠竟已开始滚滚而落。阿黑和小白都惊呆了。
那巨蟒呆立良久,终于将小白轻轻放下,欲言又止。阿黑和小白面面相觑。一
时间,洞府内安静得连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许久之后,那巨蟒终于定了定神,道:“你妈妈,是彩谷的美蛇王,是不是?
”小白惊得瞪大了眼睛,叫道:“对呀,你怎么知道?我妈妈是美蛇王,我爸爸是……
”那巨蟒忽然暴怒道:“别提你爸爸!别提那家伙!”小白吓了一跳,只得住口。阿黑
越来越奇,忽然心头灵光一闪,问道:“尊驾难道是……”那巨蟒冷笑道:“不错,我
就是那家伙的亲弟弟。”
小白完全惊呆了,期期艾艾道:“你……是我二叔?”那巨蟒嘿然道:“你以
为我是谁?”
小白定睛望去,果见其体型虽远不及爸爸大,但身上金纹和鳞甲,都与爸爸有
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合之处,的确极象是同胞兄弟。小白还待再问,阿黑已止住她,道:
“您既是小妹的亲二叔,为何对她如此粗暴,全无关爱?”那巨蟒仰天大笑道:“嘿嘿
,居然有人问我为什么,居然有人问我为什么!这些年,我过的好苦,他却终于得手,
还生下了女儿,来向我示威!”
阿黑和小白都面面相觑,不敢再问。良久,那巨蟒才又平静了些,缓缓道:“
其实,你们也不需要害怕。我虽然为那家伙所害,但却也还没那家伙那么卑鄙。我既知
小白是我亲侄女,无论如何苦痛,也绝不会向她下手。”
原来,这巨蟒与小白的父亲本是亲兄弟,兄弟皆有大志,相约互相帮助,修炼
成龙。不料后来小白的妈妈从天而降,美艳无敌,顿令兄弟俩神魂颠倒,不可自持,以
致失和。后来,小白的父亲到底城府更深一筹,将二弟激得蹿至荒野,遂为捕蟒人所擒
,其后便极力想要抹杀掉二弟之事。这巨蟒二弟被捕蟒人送至国都,号称“神龙”,以
资祭典。
初时,这巨蟒尚极悲愤,曾数次谋划逃离,甚至还曾逃往海外,但终还是抵挡
不住外面的处处陷害,匆忙逃回,又被捕蟒人设计捉住。从那以后,这巨蟒对逃走完全
心灰意冷,转而静下心来,苦苦悉心经营。
日复一日,他终将蛇窟与神灶悄悄打通,得以日日偷吃掉落的神灰。那神灰乃
万千圣物烧练余烬,对他修炼极有助益。这巨蟒得神灰之助,终练得内丹,只待龙虎初
成,便可发动神威,击穿蛇窟另一侧的金刚墙,直通护城河御沟,从此便可真正自由,
回去找大哥算账。
不料眼看大愿将成,却偏偏遇见了小白。这巨蟒只一听声音,便猜中她是美蛇
王与自己大哥的后代,心头那隐藏了多年的暗流顿时汹涌勃发,无可抑制,几乎就恨不
得将其活活吞掉。但真正看见小白后,那继自美蛇王的万般怜惜娇态,却又令他如见故
人,无可下手。
小白虽半信半疑,但眼见这强悍的汉子声声苦痛,泪意盈然,明显是陷于情中
无可自拔,也不禁心生怜惜,柔声道:“二……二叔,这些年,真是让你受苦了。我爸
……我们真是对不起你。只是我双亲都已去世,您这么多年的心结,也许可以放下了。”
那巨蟒惊道:“他们都死了?”小白便将双亲先后去世的情形,简要叙述了几
句。虽然时日已久,但如今叙来依然如历历在目,说不几句,已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那巨蟒日日想的便是有朝一日重获自由,必要回去与兄算账,重夺美人,却完
全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先于自己双双而亡。刹那间,他只觉自己所苦苦熬受的一切,忽然
间都变得毫无意义。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如天地一般在无情地旋转着,轮回着,嘲笑着
自己。
那巨蟒呆立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他呆呆望着哭得梨花带雨般的小白,眼前
升起的已少了许多仇恨,多了一丝对故人的思念和无限的柔情。他定了定神,轻轻安慰
小白,道:“你说的是。这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小白呜咽道:“您真的放
得下吗?”
那巨蟒呆呆望着她,叹息道:“其实,老天待我,也并不薄。这么多年后,心
结之人已横死,我却居然还能看见她的风采。我又有什么可怨的?”
他定了定神,忽道:“那个其丑无比的黑乌龟,说是你的兄长,可有此事?”
小白连连点头,道:“千真万确。我有爷爷奶奶,还有姐姐和四个哥哥。他们虽非同类
,可都对我很好很好,我很想念他们。”说着便将自己的经历简略说了一遍,末了还不
放心,加道:“二叔,您可千万不要对他们不利啊。”
那巨蟒斜瞧了阿黑一眼,冷冷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二叔虽曾为情所困,
恩怨上却还是明理的。只是你血统高贵,天赋异禀,是我族中最有望成龙的,切不可太
多纠缠,因其他事而分心。尤其是这个家伙。”小白知他心结未除,此时非争辩时机,
只得点头称是。
巨蟒见小白甚是服帖,心下甚慰,道:“本来,二叔我是想自己成龙的,只是
修炼越久,便越知其难。成龙之事,除了努力,还需要上好的天生龙质。天下万物,数
你资质最佳。世间万物一见了你,都艳羡成那样,处处觊觎,便是因此。你这日后成龙
之路,必是步步荆棘啊。不过你不用担心,既然有我这二叔在,我肯定能保护好你,看
哪个狗崽子敢动歪心。”说着有意无意,朝阿黑和洞外群蛇瞥了一眼。阿黑只得假装没
看到。
那巨蟒续道:“我精通成龙秘诀,传之与你,必能事半功倍。你成龙之日,必
还在我之前。那时候,美蛇王在天之灵必然慰甚,我也……”
话未说完,那巨蟒忽然全身一震,怒道:“谁在拉我?”随即发现洞外忽然钻
入了许多蛇奴,正将自己露在外面的尾巴使劲往外拉。小白和阿黑大惊,齐道:“怎么
了?要不要帮忙?”
那巨蟒笑道:“不用怕,就这么几个人,哪是我的对手。岂不闻‘洞里拔蛇拔
不出’?”说着身形忽然暴涨数倍,尾巴一带,便将那些人带得一个趔趄,几乎脱手。
慌乱中,外面一人惊叫:“好大力气!”另一人道:“要不怎么号称‘神龙’
呢?捕捉他时便费了死力,这些年养尊处优,当然又厉害许多。我等小心些。”众人轰
应中,那巨蟒忽浑身一震,身子又被朝外拉去,乃是那些人将准备好的绞盘死死筘住,
拼命往外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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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五十四回
巨蟒一怔,连忙加了把力气,鳞甲撑地,这才缓住。外面一人道:“这么厉害
!这样还拉不出来?莫不是真成了精?”另一人笑道:“他都神龙了,还成什么精?不
过是死力罢了。今个可不能由它的意,说什么也得出来。我再喊些人下来帮忙,拼上百
十匹马,不信拉不出。今日大位勉强克定,王上虽将继位,尚有不少人不服,这祭典之
事可不能马虎了。否则,若落人口实,大祭司罚将起来,你我都是死人。”
那巨蟒本来还不甚慌忙,这时听得后面几句,忽然面色苍白,泪如泉涌,叹道
:“劫数!劫数!”小白大惊,道:“怎么了?是不是要上祭台?阿黑哥哥说,上祭台
也不一定死的。那刺猬乖巧些,上过好几次的。”那巨蟒惨然道:“我本被尊为神龙,
不是轻易上祭台的,但一上去,便是要神龙血祭。我先前还奇怪,怎么这只乌龟居然从
里面活着出来。现在看来,肯定是有大变故,大祭司动了手脚,为人觉察,现在不得不
把我抬出来,压人口实。天哪,可怜我内丹只差几个月,就只差几个月就能成蛟啊!”
阿黑和小白都恍然大悟:原来那炉膛之事,根本不是年久失修,而是大祭司的
一个极秘密的机关,用以在最后关头,将不与自己之想暗合的龟甲等物换掉。想来先前
那次,或许是以前的调换手法已被有些人知道,难以掩人耳目,又或许是情形紧急,大
祭司一方来不及在前面动手脚,只得抢在众人验炉灰之前,动用这最后的机括。
外面众人越来越多,那巨蟒虽有小白和阿黑死里帮忙,依然是杯水车薪,越来
越难以支持。忽然,那巨蟒全身加速后移,眼看就要被拉出。小白知已绝望,扑地瘫倒
在地,放声大哭。
那巨蟒忽然厉声喝道:“小白,张口!”小白一惊,不自觉地抬头去看。那巨
蟒舌箭突处,一团光华如明月般的内丹,疾如星矢般直窜入小白口中。小白顿觉天旋地
转,剧烈颤抖起来。那巨蟒泪流满面,拼尽全力喊道:“小白,二叔去了!蟒族内丹,
助你成龙,延我之梦,千万珍惜!”
许久之后,小白颤抖稍平,意识才清醒过来。四面皆寂,那巨蟒二叔已不知去
向,面前只有自己和阿黑。二人皆知那巨蟒必是凶多吉少,自己等脱逃希望亦随之而逝
,一时间皆默默无语。
良久,阿黑才道:“你二叔遭遇劫数,无法可想,你若能继承其志,便是对他
最大的安慰。你先别哭了,我们想想该怎么办吧。”说罢又道:“小白,你有二叔内丹
之后,可觉力气陡增?你看看能不能如你二叔那样,扩增洞壁。”小白忍住悲痛,勉强
试了一下,道:“我气血翻涌,不但头晕,连力气都变小了。”阿黑安慰道:“别急,
可能是你身子阴弱,内丹对你来说是阳性,又有些过强,需要适应一下。我们再等几天
,也许你就会运用了。”
忽听外面桀桀怪笑道:“我们可都是阳性,你既不会用,那就给我们罢!”小
白和阿黑急转头望去,只见好几条外面的大蛇不知何时已蹿入洞内,正迅速要将他们包
围起来。显然,他们已知洞中巨蟒不再,胆子顿时大了起来,趁机前来强抢。一条蛇嘿
嘿冷笑道:“地蟒神龙内丹,乃是至宝,岂可浪费?不知多少蛇族梦想之物,却被明珠
暗投给你这个阴性小蛇,真乃暴殄天物。我看你不如干脆拿内丹为嫁妆,老老实实嫁了
我们,才是正理。”
阿黑怒道:“有我在此,你们休想动她分毫!”那蛇笑道:“你都自身难保了
,还敢逞能?你以为我们真怕了你那破‘蛇龟’名号?”另一蛇也嘿然道:“先前有蛇
王地蟒在此,大伙不敢造次。可如今蟒王不再,你以为我等还会温柔么?你马上就会见
识到我们的手段。”说话间,众蛇已不由分说,直扑小白。
阿黑大惊,急忙冲上前去,便打边叫:“你们谁肯挡我,为它人牺牲?”不料
那些蛇居然身段如练,一头追捕小白,另一头却能同时反过来堵截阿黑,便如能一心二
用般。一蛇桀桀笑道:“丑大龟,想挑拨我们离心?这下知道我们的手段了吧?哈哈,
哈哈!”
小白本就极不适应内丹,这下被群蛇追撞纠缠,更是气血翻腾,无可抑制。众
蛇眼看其内丹就要涌出,笑道:“小美人,快吐,快吐!哥哥我接着,顺便亲亲!”小
白脸皮甚薄,闻此羞辱,更是无可控制。群蛇正是要她如此,更加倍地用下流之语羞辱
撩拨。
小白再也无可抑制,情急之下,忽然奋力冲向阿黑,不及说话,内丹已激射而
出,直中阿黑之口。群蛇大怒,急忙加倍围攻阿黑,要逼其吐出。阿黑也知此内丹若被
群蛇拿去,自己和小白定然万劫不复,当下极力缩进龟甲,先行硬吞下再说。群蛇见状
,也都急了,纷纷将身抢入其甲,要阻他用力。但阿黑内丹既入,阳性相符,顿时力气
大增,眨眼间便将好几条蛇硬生生夹断。
群蛇见已无望,立刻便要回扑小白,挟以要挟。但阿黑既得内丹,身法亦是大
增,抢前几步,已将小白先行收入甲内。群蛇见他身法矫健,力气倍增,连身形都似忽
然大了许多,知光靠拼命已无法克制,只得先行退出。
阿黑极力伸长脖子,极是痛苦,许久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天哪,幸亏没哽
死。”小白眼巴巴问道:“安全了?”阿黑喘道:“应该是吧。我们赶快想一想。”
正在这时,忽听外面群蛇剧烈翻腾之声,甚是暴烈。小白奇道:“难道他们自
己又打起来了?有什么好打的?”阿黑隐隐觉得不大对,想要伸头出去,但又觉得现在
情势非常,还是不要冒险的好,忙道:“管它呢,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再说。你二叔指的
是哪个方向?”小白摇头道:“不是这里,是那边,在洞外。”阿黑只得小心翼翼挨向
洞口,准备一点点伸出脖子偷看方位。小白不愿自己一个落在洞内,死活也要跟随,也
只好由她。
阿黑极力伸长脖子,却什么也没看到。忽然,阿黑脖子被一大力之人一把抓住
,硬扯了起来,怒道:“这不是那只神龟么?怎么没有化成灰烬,还在这里?居然还有
条小蛇?”这一下猝不及防,小白吓得大哭,但却说什么也不放手,只死死霸在阿黑背
上。另一人也奔将过来,怒道:“这哪是那神龟?那神龟早化为卜卦,乃是大伙亲眼所
见,还能有假?”
说话间许多人已奔了过来,各不相让。先一人嘿嘿笑道:“我们亲眼所见的,
只是天示二王子即位的卜纹,难以辨认是何龟烧成。可先前说好的神龟,却是大家从头
到尾亲眼所见的。各位都是懂行之人,当知龟纹细处甚是独特,龟龟不同,可资辨认。
我看这龟样样相符,根本就是先前那神龟。你们根本就没有烧它,只是拿了一个不知哪
里来的龟甲来骗大家,好废掉大王子,让二王子即位!你们该当何罪?”
后一人一时语塞,怒道:“胡说!这烧龟大典,是大伙亲眼所见,连膛灰都当
众验过,岂能有假?”那先一人冷笑道:“那你怎么解释这龟根本就没被烧过?还活生
生的在这里?我看就是你那炉膛有假!先我就奇怪,那神龙为何身似有神灰之象,要来
查看,你们死活不让。这次要不是蛇窟扑腾混乱,不得不开,肯定被你们蒙混过去!你
敢不敢让我们验验炉膛和这个洞?”
那后一人心虚,极力要寻词反驳,但却一时难以自圆其说。眼看就要大事不好
,忽听一个极威严的声音喝道:“吵什么?吵什么?让开,让开,那我来看看!”众人
纷纷让开之余,一名服饰华丽庄严的老者度了过来,正是大祭司。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那大祭司看了几眼,忽然诚惶诚恐,拜倒在地,朝阿黑和小白叩拜起来。众人
一时不明所以,都有些呆了。那大祭司拜了两拜,见众人依然呆立,怒道:“你们都瞎
了眼了?这是先王之灵所化,你们还不快快祭拜?”
众人只得连忙抬起阿黑和小白,恭恭敬敬放在一边的小洞壁小土台上,跟着脸
色阴沉的大祭司,捣蒜般大磕其头。待到拜完,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等愚钝,
国师大人慧眼,认出此乃先王之灵。不知何以见得?”
那大祭司怒道:“你们都瞎眼了?这灵龟之身一日之内便大了这许多,有何凡
龟能做到?必是先王托灵,浴火重生才致。且此龟神纹有先天八卦之意,更有灵蛇盘于
背上,成一‘玄’字,分明是先王之灵托体,明示我等。你等如此愚钝,实在太让先王
寒心了。”
只听另一人小声道:“那……神龙身上余烬,又作何解?”那大祭司怒道:“
那有甚么稀奇?神龙与神龟同穴,神龟浴火重生,身上带有余烬,交互于神龙身上,有
何奇怪?你问此话何意?可是怀疑先王之灵有所不能?”
那人顿时吓得不敢再言。大祭司见众人慑服,冷冷道:“你等每见异象,思之
不通,便当感慰神灵伟大,非凡人所能理解。岂可一有异象,便疑心神祗威严?可还记
得‘神是不能被怀疑的’这一古训?汝等如此信念不坚,若不从此洗心革面,日后哪里
能入天宫?还不快快将先王之灵用龟龙船请出河外,香花礼赞,恭送先王?”
接下来众人果然七手八脚,恭恭敬敬将阿黑和小白请入极豪华的香车之中,一
步三叩,礼送至河边龙船之上。万口赞颂中,好风借力,七转八转,终于离开众人视线
,到了一处青草丰美、林木茂盛的河湾处。
小白这才放下心来,回想先前情形,兀自后怕。阿黑笑道:“放心,那大祭司
已镇住局势,肯定不会再有人敢动我们的。我们现在终于安全了。”
小白长舒了口气,道:“那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这龟龙船,终不是久留之
地。”但见外侧一株大垂柳下,青草宜人,便道:“我们先去那里休息吧。”等到了那
里,果然十分舒适安全。这时天已近晚,阿黑和小白已累了多日,神形俱疲,只一放松
,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阿黑忽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急忙跃起,已是半夜。小
白也被惊醒,紧张问道:“怎么了?又有蛇来了?”阿黑示意她噤声,慢慢张望,许久
之后,才发现自己已被许多野草龟远远围了起来。
小白吓了一跳,道:“怎么会有这么多野龟?”阿黑道:“先别慌。估计是那
些人见我是龟,便特意把我们放到一个到处都是乌龟的地方,乃是好心。只不知这些龟
在这里干什么?只远远地望过来,却不近前?”
小白忧心忡忡:“不会又是陷阱图谋吧?”阿黑皱了皱眉,道:“似乎也不太
象。我们跟他们无缘无仇的。不会又是被你迷惑的吧?”小白大羞,怒道:“胡说!他
们又不是……又不是蛇。我看是觊觎你的内丹的。”
阿黑心头一动,沉吟道:“也有道理。不管怎么样,不可不防。”当下让小白
又大半藏回龟甲内,轻轻朝那边乌龟喊话道:“列位大哥请了。我们兄妹只不过在贵地
借宿一宿,很快就走。希望行个方便。”
远远观望的草龟群中骚动一阵,出来一只大得多的老草龟,慢慢爬过来,道:
“贵客莫要担心,我等并无恶意。只不过孩儿们见识短浅,忽然发现贵客兄妹风姿秀逸
,一时失态,都想围观而已。”阿黑见他大大方方承认,又见四周果然是一些年轻些的
草龟,成群结队,伸颈攒甲,推推搡搡,一副又羡慕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心下了然,便
回道:“原来如此。在下兄妹是他乡人氏,在贵乡人看来,有些不同,不足为怪。”
那老草龟见彼此并不见怪,也就施施然爬近了些,方便说话:“既然如此,贵
客便请在此先行休息一下。我等先行离开,以免贵客担心。”说罢转身去草龟群中呼喝
几声,便要众草龟散去。不料众草龟三步四回头,一个个你推我挤,东躲西藏,极不情
愿。那老龟来回几次,依然未能驱散。
阿黑见状,心下暗笑:“这些家伙都爱看美女,却又都心虚,不敢开诚布公地
来看。当真是草龟的性子。”但转念一想,自己初见小白的时候,不也是这样?想来,
龟族看到美女时确实容易自惭形秽。此乃天性,有何可笑?
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可怜起那些小草龟来,提声问道:“老丈,出了何事?
”那老野草龟尴尬道:“孩儿们不争气,都想看看令妹,赶都赶不走,丢人得很。回去
一定责罚。”话未说完,小白已噗嗤一笑,显是也为那些草龟们的举动逗乐。那老野草
龟见情势难治,小白也并未生气,嗫嚅道:“冒昧一句,不知可否请令妹出来一见,也
好遂了这些不争气的家伙们的心愿,大家都早点安生?”阿黑正待回答,小白已一下子
蹿出,笑道:“没问题!这样总可以了吧?”
众草龟都目炫神摇,正自陶醉,那老野草龟已呵斥道:“这下满意了吧?还不
快回去?没长进的家伙,尽知道丢人现眼。”又转过头来对阿黑道:“贤兄妹莫怪,他
们实是不懂事。”阿黑笑道:“不怪,不怪。”那老野草龟看了看他们,道:“二位远
来劳顿,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如方位、干粮什么的,请尽管说。若是不需,老衲便告辞
,贤兄妹也好早些安歇。”
阿黑一听干粮二字,心想:“我们龟类耐饿,又是男子,自是不妨。但小妹纤
纤弱质,以前总是被宠着,倒也确实应该为她想想。”想到这里,便对那老龟道:“多
谢老丈。不知可有什么吃的么?”那老龟道:“有,有,多得很。我等多甚喜吃草泥,
但贵客不同。我们有人间供奉的蛋清之类,可聊作点心。”说着便朝那边还剩下舍不得
走的草龟喊了几声。
过了许久,几只草龟果然带来了许多鸡蛋清,同时还采来许多各色野花,闻之
欲醉。那老龟见小白欣喜,也甚高兴,道声晚安,便离开不见。小白久未进食,自是甚
喜。阿黑见小白难得轻松一会,想起这一路来的颠簸,这一点点清净实是难得,也就陪
她好好吃了一番。
?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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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先顶后看
话说,看着个系列,我突然联想起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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